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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卿先回去吧。”
青年抬眉望了一眼端坐送客的皇帝,面上无奈笑笑:“陛下对臣如此避如蛇蝎,为何臣还是心无怨尤呢?”
景烨冷眼瞥他,怎么着你还想要夜资?
陆白藏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袍袖,躬身行了一礼:“臣告退。”他侧过身,一手提起食盒,一手抓起沉浸在点心世界的陆灰灰丢了进去,动作略显残暴,让皇帝陛下的心为小蠢猪揪了一把。
这么丢会影响肉质的吧。
他这么想着,盒盖立马一掀,陆灰灰顶着盖子把两只前腿搭在盒边边上,黑豆一样的小眼睛一闪一闪,欢快地表示自己完好无损。
景烨:“……”
陆白藏笑了一声,按了按小白猪的脑袋:“这小畜生不吃点心的时候,倒还没那么蠢。”
等主宠两个出了宫,再也听不到殿内动静之后。景烨沉着脸一拍几案:“叶茂!”
叶公公哆哆嗦嗦地滚了出来:“陛下……”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奴才……”叶公公哽了一下,,眼珠转了转,索性心一横,“奴才不小心踩到狗屎,回去换了身衣服。”
“……”
于是叶公公半年不能吃肉。
翌日清晨,皇帝用过早膳,有宫人进殿道:“陛下,凤大人求见。”
景烨端茶的手一顿:“这么早来求见?”抬眼看了看叶茂,“快请进来。”
叶茂应声而出,不久,凤泠走了进来,步伐间略带急促,上前拜倒道:“臣参见陛下。”
“凤卿快起。”景烨侧身放下茶碗,起身去扶他,“以后再见朕,不必总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凤学士固执的很。
“好。”景烨叹了口气,“随你吧。”语调里竟带着亲昵,凤泠闻言喉间一哽,再说不出那些劝勉之语。
景烨还在微微笑着看他:“卿来有何事?”
凤泠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陛下前日大病,臣今日进宫,只为瞧一瞧陛下……的气色。”
景烨愣了愣,觉得心里一动,伸手握住眼前人的手,将他带进内室:“那卿不如为朕分理奏折吧,就如同在御书房里那样。”
“是。”
于是凤泠跪坐在小几上,将乱成一团的奏折又重新理好。皇帝仍卧于榻上,随意翻看着奏折。
看了小半炷香,景烨就觉得乏味了,一回到寝殿就完全没有批阅公务的精神!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正常的昏君该做的吗!
于是皇帝陛下毅然决然地扔掉奏折,从枕头底下(别问我为什么枕头底下就有)抽出一本《合德传》,也不避讳身边认真打理着的端方青年,翻开就看。
凤泠抬头看清那书名就坐不住了:“陛下,恕臣直言,此书……”
“朕知道。”景烨看了两眼就恹恹扔开,看着眼前神情紧张的青年,眼神忽然虚惘起来,“可是朕这两天总觉得神思昏昏,胸中发闷……”
叶公公:……陛下您有这问题吗奴才怎么不知道。
“什么?”凤大人吓了一跳,“臣这便去请太医。”说着就要起身。
“哎,哎,太医说了。”皇帝立即伸手把他按住,“是中毒留下的后症,得慢慢消退。”
“是吗?这……”凤泠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景烨想到记忆里为满朝人所称道的凤家郎的琴曲,便笑道:“卿不是于乐艺上向来精通吗,不如为朕奏一曲。”
凤泠一怔:“可臣空手入宫,并未带上琴或箫……”
“这个无妨。”景烨笑盈盈地摆手,从身下抽出一把玉箫,“这里有。”
凤泠接过仔细打量:“这莫不是先帝留下的绿玉箫?传闻一管可以倾国……陛下为何将它放于榻上?”
它那么价值连城,朕就忍不住给抱着睡觉了。
“咳……有它在此,卿可否吹奏一曲?”
“圣上吩咐,臣谨尊圣命。”凤泠轻轻点头,修长的手指按上音孔。“陛下想听什么?”
“凤卿选吧。”
“是。”凤泠低眉沉思了一会儿,轻吸了口气,薄唇抵上箫管。随即,箫声呜呜然响起。
是有凤来仪。
景烨眼前猛地一晃,只觉得这人在吹起第一个音调时,徒然变了。
依旧是算不上惊艳的眉眼,然而却有同春雨之后的松柏,每一片绿叶上都流淌着灼灼光华,又像是深藏于叶后的雪白栀子,终于抬起头来开放,有一丝一丝的清芳,慢慢于灼热的夏夜中散逸开来。
世人谓其“笃信忠君,守死善道”,是真君子也。
不绝的箫声似有腾鸾起凤之势,绕着空阔的平安宫,直冲天际。
许久,一曲奏毕。
凤泠长睫轻颤,轻轻放下箫管,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乐调中。
“陛下……”
“陛下?”
“……”
珠帘外,享受着徒弟茶水孝敬的叶公公往里一看,一口茶水喷在小太监脸上。
陛下!你怎么又睡着了!
“师父。“小太监委委屈屈地擦干脸上茶水。
叶茂伸手拍拍他脑袋:“师傅一下没控制住。”
“……是。”
叶公公转过头,默默掩饰着脸上肆意奔腾的草泥马,简直要对月长啸:这发展不对啊陛下!不是应该吹着吹着就那什么神思荡漾就就就就那什么亲亲什么摸摸……什么抱抱然后这个箫到那个箫……您怎么又!睡!着!了!
做什么都睡,您是趁奴才们不注意夜里干了什么吧……
凤泠先是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将玉箫慢慢放回皇帝枕边。手背在那一刹轻蹭了蹭皇帝温软的面颊,不由心中一颤。
第一次进宫面圣,为的是西南百姓,第二次,为的是皇帝勤政,第三次,第四次,为的是……
如今避着父母亲私自进宫,揣了多少心思?为的是什么?
心中万千思绪,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眼光还是忍不住总看着他,手僵了半天,挣扎着,还是忍不住……去触碰。
凤泠呆呆看着。清晨渐渐亮起的日光,透过规规矩矩的窗格,一块一块地落在眼前之人的脸上。
小太监偷偷溜进来,对叶茂道:“师父,顾公子来了。”
“什么?”叶公公立起身子,往帘子里看了一看,“哎呦喂,这些主子爷就不能一个一个来吗?”
“师父,请进来么?”
“这……”叶茂左右为难了一下,随后拂尘一甩,“请!”
顾泓由小太监领着,施施然踏了进来。叶茂立马迎了上去,声音压着:“顾公子,您瞧,这不巧,陛下睡着呢。”
“这可日上三竿了。”顾泓轻笑,“陛下再睡,不怕腹中饥饿么?”
叶茂:“……”您跟陆公子问的倒都在一个点上。
顾泓轻笑着,左手持一本簿子,上前两步,抬手,轻轻撩起微微晃动着的珠帘。
这边凤泠怔怔的,指尖几乎要触上皇帝淡红的唇角,却被身后一句冷冷清清的喊声打断。
“凤大人。”
双手一颤,慌忙回头起身:“顾……顾先生。”
顾泓眉梢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大人清早进宫,所为何事?”
凤泠低头拱手:“臣担忧陛下之病,便进宫问安。”
景烨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唔?凤卿怎的不吹了?”
凤泠笑道:“臣已奏毕。”
“啊?”皇帝陛下瞪着眼呆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吹到一半就可耻地睡着了,连忙坐直了身体补救:“啊!啊,卿吹得甚好,是有凤来仪?好,那个此曲只应天上有……只是,咳,朕于此道向来不精……”
凤泠看着他,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去:“臣知道,若能催陛下一时好梦,此曲也算值得一奏。”
“……呵呵。”
“顾卿何时也来了?”
“陛下。”顾泓微微一笑,抬手行礼,“臣有要事,欲与陛下商议。”
景烨已看见他手上的簿子,神情一正,“恩,朕知道了,卿过来吧。凤卿……”
“臣是时出宫回府了。”凤泠明白他的意思,便躬身行礼,“请陛下恕臣告退。”
“好……”景烨看着他俯身低眉的脸,莫名的有些歉疚,“卿回去吧。叶茂!”
“哎,陛下。”
“好好的替朕送学士出去。”
“是。”
凤泠拱着手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宫人上前为其掀开帘子,抬步走了出去。
只是脚步又忽然在珠帘之后停下,转过身,想再看一眼皇帝。随即一怔。
他分明看见,顾泓握住皇帝的手,倾身坐在皇帝卧着的软榻之上,右手伸出去,将皇帝散落下来的鬓发勾到耳后。皇帝迷迷蒙蒙的望着,他便笑着凑到他耳边私语。
那双素来温和恭谦的眼中像是有精光闪动,往这边微微一转。
“爱卿。”景烨眼角抽抽,“你何必非得挨着朕的耳边说话。”
顾泓笑语盈盈:“臣怕陛下听不清。”
景烨也懒得理这些人了,伸手去拿顾泓手中的簿子:“人都列齐了?”
“是。”顾泓低着头,看他把簿子翻开,“陛下大病那晚,京中不少官家都在遣派门童互递消息,其中暗地里动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个赵家了。”他点了点簿子上那长长的第一列。
“恩……”景烨细细翻看着,“幸苦顾卿了。”
顾泓抬头看了看他,轻轻一笑:“陛下扶持我顾家,自然,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景烨看阅不语,眉却越皱越紧。若真像簿子上记载的,偌大个朝廷,竟找不到能用的人?
现实总是悲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