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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发着烧,倒没再昏睡过去,只是不怎么有力气,景王抱他一路跑去找太医,竟连留在房里待太医过来都等不及,李鱼感动的同时亦被惊悚到了,原来他一个男人,也能被这样抱出抱进。
嘤,这不就是他以前看文的时候最嗤之以鼻的公主抱?
可他已上了“贼船”,浑身乏力,由不得他了。
王公公还有那么多下人侍卫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鱼混沌麻木的脑子想了想,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干脆将脸朝里转了转。
他不习惯,却也抗拒不了这样的怀抱,全身重量一点一点放在抱着他的人身上,他长长松了口气,内心亦跟着松了更多更多的气,倚靠着这个人,直到完全不再紧张。
不知是不是寻到了能够依赖的人,高烧的症状虽仍是不适,却不再那么难熬了。
这不方才还有点害怕自己会不会一命呜呼,这会儿居然还能分心去观察旁人的反应,李鱼觉得自己的病一定能治好。
景王府。
徐太医还未走,景王突然抱了个少年来找他,神情焦急,徐太医无法给鱼看病,一直觉得愧对景王,这会儿换了个他能治的,徐太医赶紧帮着景王将病人放下来,取出随身背的医箱,为病中的少年诊脉。
诊完,徐太医又瞧了瞧少年发白的脸,心里思忖若能再看一看咽喉处,把握能更大些,可是这少年晕过去了,不大方便,徐太医正要开口请景王帮忙掰开少年的嘴,方才还在沉沉睡着的少年,一下子乌溜溜的眼睛就张开了。
“太医,我是不小心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
李鱼哑着嗓子小声说道。他知道自己的病因,怕一会儿真睡着了,耽误诊断,赶紧“醒”过来告诉太医。
从没见过病人如此主动的徐太医:“……”
徐太医忍不住勾了勾唇:“这位公子确是风寒之症,瞧着高烧未退,精神尚可,由此推断病情虽来势汹汹,应无性命之忧,但是也须周到照顾。”
徐太医心里已有数了,迅速写下药方,景王令王喜去煎药,原来的屋子下人已都重新收拾好了,景王带着李鱼回返,又执拗地抱了李鱼一路。
李鱼已被抱得彻底没脾气了。
景王将李鱼安置在床榻上,原要为他换衣,李鱼瞪大眼睛死命摇头,不一会儿头就有点晕,景王无奈,不舍继续令他难受,也不再坚持换衣,徐太医交代过这几日不可再着凉,景王转身找出一条水草绿纹金边的锦被给李鱼包裹严实。
李鱼被裹得像只春卷,心里还在嘀咕,为何景王会知道他喜欢绿被子?
不过他的脑子已烧成了一团浆糊,就算觉得可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来。
王喜端着熬好的药小跑着进屋,不待他将药碗放下,景王长臂一伸,将药碗夺过。
王喜眼皮一跳,上前递上一只银匙。景王瞥了王喜一眼,王公公立即心领神会道:“殿下,老奴仍是守在外边,李公子就烦请殿下照顾了。”
景王点点头,王喜便把自己打发了出去守门。李鱼方才晃头晃得有点晕,不知不觉又浅睡了一会儿,突觉有什么触了触他的脸。
李鱼挣扎着醒过来,只见高高大大的青年立在床头,手里托着一只小小的玉碗,眉眼之间满是困惑,似乎拿这碗药汁很无措,完全没了夺药时的王霸之气。
李鱼甚至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殿下,到了该喝药的时候了吗?”
也不知他的变身还能维持多久。
景王僵着脸点头,李鱼抬了下手臂要自己坐起,景王顿了顿,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抢在他用力之前就扶住他,李鱼心里喟叹,不再费力与景王争,而是任由景王扶着。
床榻上有只软垫,景王拿过来,动作轻柔地塞到李鱼腰后。
李鱼靠在软枕上,低声道:“谢谢殿下……把药碗给我吧,我自己能行。”
李鱼伸出手,想接药碗。
景王明白李鱼的意思,可是病了哪能自己喝药?
景王幼时也生过病,印象中都是王喜拿勺子一勺勺喂他喝药汁,景王很清楚这时该由他来喂小鱼,可是小鱼好似在抗拒他,若他直接把药碗递过去……
这药才熬好,还烫着,小鱼病了肯定不便。
景王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李鱼的请求,用银匙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去一些热气。
他怕李鱼仍在生气,并未直接在床沿坐下,而是吹凉了药汁,弯腰送到李鱼唇边。
李鱼:“……”
方才一路上怎样都不肯放他下来,李鱼可算是知道这人有多固执了,真怕他不喝,这人会一直弓着腰站着。
还是喝吧。
李鱼垂眸,舔了舔药汁,瞬间被苦得脸都皱了。
景王见状,放下药碗,从玉匣里取了一块桃花饼出来,掰碎摊在手心里,送到他面前。
景王朝李鱼点了点下巴。
李鱼:“……”
这意思,大约是让他喝了药再吃点甜。
可这不是他照顾人的伎俩吗!大混蛋怎么都学了去!
李鱼瞪景王一眼,不肯吃,可是汤药实在太苦,没喝几口,李鱼败下阵来,认命地从景王手里拿了几片桃花饼,塞进嘴里。
景王除了一次次给他喂药,提醒他吃饼,并无别的表示。
李鱼总算将苦药汁喝完,景王拿出一张素洁的帕子,李鱼在他靠近之前,自己警惕地接过擦了擦嘴,景王沉默着,又递过来一张字条。
李鱼很担心再看见一个心悦要怎么办,他这会儿心累。
虽然景王待他真的不错,看着景王抱着他四处寻医,他内心并非没有触动。
在他突发疾病的时候,是景王不计较他之前恶劣的态度救了他,他依旧对景王冷冷淡淡,可是景王却对他百般呵护,丝毫不受他脾气的影响。
李鱼甚至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得知景王喜欢他,他除了震惊就是慌乱,还有对系统的愤怒,这些激烈的情绪,令他的内心一度迷失。
他已发了太久的脾气,一直在迁怒、在闹别扭,甚至还自己令自己生了一场大病。等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终于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才发现曾经的自己离谱得过了头。
景王因他做任务阴差阳错喜欢上他,这能责备景王吗?
并不能。真要算起来,景王也是受了系统影响,何其无辜。
他不停抗拒着、抗拒着,嘴上总在说讨厌这个混蛋,可是扪心自问,真正的讨厌又有几分?
当景王利用楚燕羽迫他见面,他难道是气景王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吗?
不,若他再清醒一点,就应当能反应过来,宫廷中人会用手段稀松平常,景王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心里更气的是一片关心被辜负,而不是景王欺骗了他。
且非要说最大的骗子,不是被景王护着的他自己吗?
身份是假,鱼是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他骗景王的难道还少了,经常动不动满口谎言,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目的,他终究说了许许多多的谎言,自己尚且做不到做不好的事,何必激动地苛责别人,只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
他终究是接连受了太多的打击,控制不住伤心的情绪,听说不冷静时做出的选择,通常会令人后悔莫及,李鱼觉得他应当冷静一段时间,然后再来看他应当怎么办,景王又当怎么办。
李鱼迟迟未拆字条,景王似看穿了他,拍拍他的手背,以示鼓励。
李鱼发现,撇开各种情绪不谈,景王总是能令他很快安下心来。
李鱼不再迟疑拆开字条,只见字条上写着:“安心养病。”
李鱼:“……”
李鱼眼睛一瞬间又有了热意,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景王揉揉他的发顶,扶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
“殿下,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会儿。”李鱼恳求。
景王料到如此,方才几乎是在掐着点寻医喂药,他知道一个时辰即将到来,小鱼极有可能要变回去了。
关于小鱼的身份,他早就想好,若是小鱼还不愿意令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
景王这回应了李鱼的要求,端起药碗要出屋,床上李鱼咬了咬唇。
他请景王离开,是因为变身时间快到了不得不如此,可若是就这般将人支走,景王会不会以为他还在生气?
其实没有了。
在他不停发脾气,景王仍是对他这般尽心时,他所有的怒气都在无形中消弭。
还是别生气了吧,生气太苦太累,害人害己。
这场病,病的是他的身体,治的却是他的情绪。
“殿下,我……我喝了药,感觉已好很多了,请殿下放心。只不过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不能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但是明日,我还会过来的,不会再逃,所以……殿下明日还能来看看我吗?”
李鱼一口气说完脸孔有些泛红,他他他原是想说对不起来着,他后来对景王的态度也很糟糕,希望景王能别在意,可是出口怎么成了……
希望景王能陪一陪他?
李鱼:嘤,怎么嘴巴都不听话了,一定生病的缘故!
景王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李鱼赶紧把脑袋藏进被子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景王瞥见他翘在被外的一缕发,高兴地笑了笑,为他合上门。
李鱼数着景王离开的轻快脚步,不自在地想,他果然还是喜欢与大混蛋轻松地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