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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利剑,剑上是传说中圣主用来阻止人类进入圣园的赤火。赤红的火颜色浓烈得就像另外一种鲜血,被血火包裹的利剑是神明的旨意,空气都在颤动,那些利剑落下来的时候,携裹起呼啸的长风。
它们只为了将逆神者像毒蛇一样钉死在剑尖上。
鲜血沉重粘稠,国王的瞳孔在逐渐扩散。
他将被割喉,将被断脉,将被如罪徒一般钉死。
空中响起了尖锐的厉鸣。
“收回你们的爪子,傀儡!”
冰冷的声音伴随着狂风响起。
黑雾从国王的身体中涌出,无数纤细的黑色蝴蝶从黑雾中振翅而起。它们已经不再是带起风刃,而是本身就化为一把把锋锐无比的黑色刀刃,这些刀刃是要饮血的。黑蝶向盘旋着,向上,向四周飞出。
漫天都是它们振翅时带起的那种,冰冷的,摩擦耳膜的凄厉声响,这声响如同一把刀,割裂了威严地盘踞在教堂中的圣歌。
这是从地狱而来的尖嚎。
暴戾的,疯狂的,熔浆一般爆发的怒火。
黑衣修士们不得不抬起手,他们握着的火剑被迫收回,格挡在自己的身前。赤火转而化为一道屏障,将他们自己牢牢地保护在其中。黑蝶撞到那赤火上,发出金铁相撞的声音,然后被赤火点燃羽翼。
黑蝶源源不断地盘旋涌出,黑衣修士们轻飘飘地向后退开。
“哗啦”的水声。
魔鬼站在血池中,伸手横抱,将国王从那粘稠的血水中带了出来。他微微纵身,挣脱了血水,站到了冰冷的高台面上。
圣池中的血水从魔鬼身上的黑礼服上滚落,将他的礼服不断灼烧出大大小小的焦痕,但是黑雾很快地就又重新让礼服崭新如初。血水滴落到地面,粘稠的黑雾瞬间被清出一片空地,然后又被新的黑雾笼罩。
魔鬼抱着国王,抬头看向如影子一般盘踞在四周的黑衣修士们。
他脸上再没有任何笑意。
圣廷启动了施加在国王身上的烙印,那烙印是在十几年前的加冕仪式上种下的。深深地隐匿在国王的灵魂之中,他们避开了“律令”,将国王扯进了他自己的意识海中。
这场谋杀将会是无声无息的,不为所察觉的。
人们只会在国王的房间中看到国王毫无伤害的尸体,只会觉得他是在睡梦中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呼吸。
这就是当初教皇不惜亲自跨过深渊海峡,前来为国王举行洗礼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国王与魔鬼签订了契约,那么今夜,没有谁能够救得了国王!
国王的灵魂将被万千火剑斩为碎片。
那如面具一般挂在魔鬼脸上的微笑此时终于破碎成为虚无,他的真面从那面具后露出了出来——他就是一把早已经染透了鲜血的黑色刀锋。
那么粘稠那么可怕的血腥从他身上席卷而出。
他被真正地触怒了。
黑色的瞳孔中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魔鬼用苍白的还不断滴落血水的手将国王牢牢地扣在怀中,这是充满占有的姿态,这是独属于他的灵魂,绝对不容别人窥视。他以单手拥住国王,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头怪物守着独一无二的宝石。
圣池的血从魔鬼的手上不断滴落,他的从虚空中抽出了那把用来斩杀“贪婪与不义之财”领主的长剑。
长剑抽出的瞬间,黑衣修士们也行动了。
带着黑铁面具的裁决长端着黄金鹰嘴壶轻飘飘地退后,而带着苍白面具的黑衣修士们化为一道接着一道的影子,他们握着火剑从四面八方像魔鬼袭去。
如毒蛇,如鬼魅。
他们口中低沉地唱诵着古老的赞歌,那赞歌不是以人类的语言书写的,他们发出的声音也空忽缥缈得不像是由声带振动而出。
魔鬼那么用力地将国王按在怀中,仿佛那些沾染在国王身上的圣廷赤血灼烧的不是他自己。他单手握剑,还带着国王,可行动起来与这些黑衣修士们相比毫不逊色——同样的迅捷,同样的诡异。
苍白的龙骨长剑与裁决所的火剑在半空中相撞。
长长的,悚然的声音不断地在空中响起。
那些裁决者们仿佛没有痛觉,没有感情,没有自己的意识,他们不在乎魔鬼的长剑是否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只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朝被魔鬼护在怀中的国王发动进攻。
但比他们更肆无忌惮的是魔鬼。
他握住剑柄的手那么苍白,苍白得好似再多的鲜血也染红不了他。
他生而冷酷,握住刀剑的时候,就是为了将刀剑送进敌人的心脏,他是罪恶与杀戮本身。魔鬼的动作精准得就像行云流水的长歌,剑身切入血肉的时候,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是歌曲的音符,剑刃斩断白骨的尖锐声响是暴起的高音,飞旋在空中的血花是肆意张狂的副歌。
黑衣修士被割开咽喉,被斩断头颅,被劈成两半。
他们在空中破碎成为一团团猩红的烈火。
诡异的是,他们的面具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也同时在空中破碎了。面具下,是一张张冰冷苍白的脸,每一张脸都仿佛是天使神像的复刻。
这些黑衣修士是除了教皇距离神最近的人。
又或者,他们的确不能被称为人,因为——
他们是神侍!
神侍是不灭的。
当一名神侍被魔鬼割开咽喉之后,他们便化为赤火,像流星一样散落到高台下的地面。然后从火中走出新的黑衣修士。
但是随着魔鬼越来越急的收割,神侍们复生的速度越来越慢。
魔鬼的龙骨剑上仿佛被这久违的鲜血唤醒,隐隐约约有沉闷的远古生物的轰鸣在剑身中激荡。他握住剑就像握住了一条狰狞的巨龙。
恶龙在剑上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低沉的,跨越千年的嘶吼。
所有正在复生,还未复生的神侍身形停顿在半空中,仿佛空中有一道道无形的波纹震荡而过,他们在这波纹中被生生震散——只除了一个人!
那从战斗开始就退到远处,带着黑铁面具的裁决长。
黑铁面具上陡然生出了一双洁白的眼睛,那双眼睛陡然张开,在它睁开的那一瞬间,先前被魔鬼打断的圣歌再一次庄严浩大地回响在整个圣威斯大教堂的内部空间,教堂四面墙壁上,所有彩绘的天使在一瞬间宛若复生。
壁画上的天使们展开了翅膀,雪白的羽毛从半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
——一场带着杀机的圣迹。
天使们奏歌,圣洁的羽毛驱逐着,压制着魔鬼带起的浓重黑雾。
这里是国王的意识空间,当圣廷利用烙印掌控这里的时候,他们替代了国王的意志,让整个意识空间化为了神明栖息之处,圣迹在这里无处不在,逼迫着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醒来!”
裁决长厉声喝道。
他的声音带着古老的启示,召唤着某种东西。
被魔鬼拥在怀中的国王在此之前闭合了双眼,而在此时,裁决长的声音落下,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冰冷的,银白的双眼。
与裁决长所带的黑铁面具上的眼睛如出一辙。
蔷薇家族标志性的冰蓝被古怪的纯白替代,在国王的瞳孔深处燃烧着皎洁的圣洁火焰。
紧随着无数洁白的火焰以国王的前胸,后背中央,双肩,双肘还有掌心——所有当初洗礼仪式涂抹过圣膏的地方——由内而外地涌出。当初在科诺森林中,就是这圣火陡然燃起,阻止了魔鬼将国王带往地狱。
如今,这圣火同样是用来阻止魔鬼的。
——却是用来阻止魔鬼来救国王。
微笑的天使背后,往往是狰狞的恶鬼。
裁决长手中的黄金鹰嘴壶正在熔化,向下滴落,重熔为一把圣剑。他在面具之后死死地盯着国王,口中念诵着当初国王加冕仪式洗礼时的圣词。
他在等待时机。
人间的君王是圣主的“代表”,他们是那位真正的受膏者在大地上的扮演者。永恒的伟大圣主与祂在人间的代表彼此照应,当地上的君王经过洗礼受到祝圣的那一刻,圣灵的力量降临其身,在那一刻他的形象才得到真正的改变,成为真正的君王。[1]
成为那与圣主同一的永恒者在大地的影响。
因此,从国王身上燃起的圣火,对来自地狱的力量远胜于火剑。
那是能够真正伤害到古老魔鬼的力量!
圣池的血水无法真正伤害到过于强大的魔鬼,但那血水只是为了引出国王灵魂中属于圣灵的力量。
魔鬼将国王拥在怀中,圣火几乎是在瞬间就席卷了他。
裁决长在这一刻骤然动身,他握着黄金圣剑,微微俯身,急掠而来。
黄金圣剑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带起了粘稠的黑血。
裁决长这一剑失败了。
魔鬼将长剑横挡在身前,迅速退后。圣火灼烧着,然而魔鬼没有像裁决长认为的那样,放开了带着圣火的国王。他死死地将国王拥在怀中。
这是贪婪的,疯狂的怪物。
他的宝物,只属于他一个人。
天堂也好,神明也好,圣火也好,都别妄想与他争夺。
“您该醒了。”
魔鬼微微低头,他声音平稳,就像被圣火灼伤的不是自己,就像那火与在科诺森林逼得他迅速抽手的不是同一种。
他将一样东西戴在了国王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个概念不是我杜撰的。
关于以基督为中心的王权著作颇多,这边采用是诺曼无名氏“论主教与国王的祝圣礼”中的讨论。加冕仪式的受洗在西方的君权神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只有经过加冕的洗礼,国王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国王。“在受膏是,主的灵和使人成圣的力量进入到了他们身内,他们通过这个力量成为基督的形象和图像,而它改变了他们,使他们成为另一些人,这样他们的人格中,一个是人,而另一个是灵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