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瘟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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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滚的黑火中,一道道身影从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他们就像穿过长长的扭曲通道,身影都被连带着拉长了。

从地狱之门中走出的身影们,他们尖尖的鸟喙向下微微弯曲,苍白的外骨骼像面具扣在脸上,玻璃质感的眼睛,带着漆黑的宽檐帽,一袭从头笼罩到脚防油布质感的黑色长袍,指骨从袖口中露出来。

告死鸟随着从地狱之门着飞出,停落在这些“人”肩膀上。

“晚上好,先生们。”

魔鬼举着黑伞,面带笑意。

他打了个响指,地狱之门悄无声息地关闭。

“走吧,先生们,夜宴将开。”

魔鬼撑着黑伞,向前踏出了一步,身影飘忽地一下子出现在距离瘟疫船很远的地方。那些从地狱之门中走出的身影紧随其后。在他们离去之后,那艘瘟疫船“哗”地一下被黑火焚为了灰烬。

这群黑暗世界的生物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第一个被黑死病感染的村庄。

魔鬼站在村口的一块巨石上,看着被他从地狱引出的那些家伙们带着告死鸟分散进城。

一个“贪婪与不义之财”的领主还是不够,地狱之门只能在不引起律令的惩戒下小小地打开一条缝隙,他没有办法直接带上一整支地狱大军出来……只能这么麻烦了。

魔鬼转动着黑伞,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玩味的微笑。地狱……什么是地狱呢?那是邪恶滋生,所有最腐败的,最堕落的东西堆积的地方。人间厄运灾难一般的瘟疫在地狱中遍地滋生。

甚至很多地狱的生物一旦来到人间,它们本身就是个大型的瘟疫传染源。

在地狱中有这么一些家伙,就是今夜被魔鬼从地狱中引出来这些“人”。它们以“瘟疫”为食,并且最喜欢刚刚爆发的瘟疫——它们认为在人间盛行的瘟疫口味最佳。因此,在某些时候,瘟疫在人间大地爆发,它们会悄悄地来到人间,吃上那么几口新鲜的瘟疫。

它们出现在一些瘟疫盛行的地方,将瘟疫吃得多了,当地的疫情就好转了。

偶尔有那么几个幸运的家伙,看到了在瘟疫横行处行走的这些地狱生物,记住了它们经典的鸟嘴面具般的外骨骼,还有黑袍宽檐帽,于是仿照它们的这些特点,制造出了医生的行头,希望能够起到同样的作用。[1]

哦,如果按照人类的说法,那么这些家伙们应该被称为——

瘟疫医生。

“瘟疫医生。”

魔鬼念着这个名词,转动着手中的黑伞,他脸上挂着微笑。

有意思啊。

人们学习着地狱的生物来试图拯救自己,却将它的功名归于圣主。

有意思。

告死鸟飞过,“瘟疫医生”们很快地就回到了魔鬼身前,这么一个小小村子还彻底没爆发的疫情似乎连他们的牙缝都谈不满。

“好,下一个。”

魔鬼带着这群来自地狱的医生们融进了茫茫夜色。

在他们背后,静谧的小村庄不知道自己刚刚免于什么样的灾难。

………………

科思索亚港。

作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港口,最繁华的商业城市,科思索亚港的情况就几乎是整个东南沿海城市的缩影了。

“那边那边!停!对齐了没有?”

每根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纽扣一个不少地扣了,袖子仔细地叠起一样高的建筑师先生手里拿着图纸,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指挥被编为“城市清洁第一小组”的水手们冲刷街道,然后将用陶烧出来的疏通管道铺设上去。

人生准则是“强迫症”和“洁癖”的建筑师先生自打被国王扔来科思索亚港之后,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几乎恨不得把整个大海的水拿来将整个城市冲刷一边。

这乱七八糟的脏污的城市,这毫无道理的水渠,这已经在街道路面流淌的污水……建筑师先生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没有什么比施工队的指挥者是个强迫症和洁癖症患者更可怕的事情了。

“好,那边的!再冲一边!那里还有垃圾!清理掉它!”

建筑规划师先生大声喊着。

科思索亚城的这些“城市清洁队”成员来自于因为封锁令而失去工作的水手和船员们。

封锁令一出,商人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血本无归,更不会白白留着没有用的水手船员——一夜之间许多人失去了工作,没有了经济来源。

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

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转入和平期的时候,参战海洋国家的水手们就会大批地失去工作。一般这种情况下,水手们很多会沦为海盗,但是如今他们连沦为海盗的机会都没有。

国王在各个城市设立了针对这些失业水手的组织工作小组。

失业水手们将由王室海军在各个港口的负责人进行审核,经验丰富心理素质佳的那些优秀水手被吸收进了国王的海军舰队。而其余的水手们则被尽力的组织起来,编成城市清理小组。

眼下,科思索亚港。

在这些二次就业的水手们的努力下,科思索亚港的污水排放系统正在一点点地像蛛网一样铺展开。除了水手们,市民们也被市政官员们要求着进行自家附近的环境清理——不过说实话,这部分成效有限。

海关封锁令让很多人心中惶惶不安,这些天来不断地有人试图违背封锁令。

这种情况下,就别指望市民们还能够积极主动地加入环境清理了。

希恩将军率领着的蔷薇铁骑在这些日子里有了新的称呼——血蔷薇。这个名称指向那位蔷薇家族的血腥暴君。

哀求没有用,暴力反抗没有用,国王与他的士兵们皆是铁石心肠。

希恩将军将手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他的双手现在是干净的,但他总觉得手上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希恩男爵忘不了那天,他站在码头上,面对着从冰冷海水中挣扎着爬上来的水手,有一位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水手。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剑沉得仿佛重如千金。

身侧一道刀光掠出。

希恩将军猛然回头,看到带着黑色斜帽的霍金斯船长咬着一节草根站在自己身后,他持刀的手稳得出奇,那名可怜的水手缓缓的倒下,鲜血蔓延开。

“这些人哪怕只活下来一个。明天就会有更多人死去。你的同情只会害死更多人。”

霍金斯船长少见地没有疯疯癫癫。

希恩将军心中大惊,继那天自己的配剑无声无息地被霍金斯船长顺走之后,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这个疯掉海盗船长的深不可测。海风吹动着海盗船长乱糟糟的头发,他眺望大海,目光中像也藏了一片大海。

毕竟是在大海上纵横成为传说的人物啊,这个总是喝得醉醺醺的海盗船长也是个拥有很多过去的人物。

“哎呀呀呀,不过毕竟是贵族老爷啦。”

希恩将军对海盗船长的敬意刚刚升起,他就回头咧嘴嘲笑,口气一如既往地荡漾。

“到了这种时候,就连剑柄都抽不出来了,呦呦呦。”

希恩将军面无表情的拔出剑,斜斩向霍金斯海盗船长的身侧,一名爬上来的水手尸体向后跌回大海。

水声“哗啦”。

哗啦。

希恩将军从水盆中抽出了手,冰冷的水“啪嗒”“啪嗒”地向下落。

他想着出发前白金汉公爵说的话。

哪怕他只放走一个人,那也会刺激更多人,让他们觉得封锁令是有通融于地的。到时候,轻结果是是他不得不去杀死更多手无寸铁的违令者,严重的却是人们轻视封锁令,导致最后海域封锁崩溃。

只有在一开始,绝不同情,绝不宽恕,才能树立威严,才能救下整个东南。

道理谁都明白。

但是每挥一次剑,希恩将军就觉得自己手上的血腥就更重了一分。

希恩将军抓起布擦手。

渐渐,他动作慢下来,最终停在半空。

他不过只是杀了几个无辜者,就觉得自己满手血腥,觉得自己的灵魂越来越重。那么国王呢?在所有令状上一一签下自己姓名的国王呢?

这么多无辜者的血……在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国王本人是什么感受?

国王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的长袍无时无刻不在滴着鲜血?

一个人,若时时刻刻活在血腥里,活在沉重的背负里,心里又是什么样?

希恩将军回想起自己与国王的数次见面。

那位银发蓝眸的君主坐在他的王座上,带着一身的荣光与威严,华丽但是冰冷沉重的王冠紧紧箍在他的太阳穴。

希恩将军扔掉擦手的布,抓起放在一旁的剑,大踏步走出房间。

几个商会组织起了一支请愿组,在市政府前静坐以示抗议。

黑死病在深渊海峡的东岸还没有出现踪影,他们没看到它的可怕影子,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商品堆压在仓库里——特别是农产品出口贸易的商人。而另外一方面,尽管市政官员们已经竭力按照国王的命令,将失业的水手们组织起来,但是毕竟市政府的经济收入有限,招募的人有限。

封锁海域的负面影响无法避免。

声浪嘈杂。

“我是铁蔷薇的第一位将军。”

踏出房间前,希恩将军对自己这么说。

铁蔷薇,国王的第一支铁骑。

只效忠于国王一人的意志。

…………

同年,同月。

深渊海峡的另外一侧。

和罗格朗的严阵以待,海域封锁截然不同。商船依旧行驶在海域上,往来于各个港口之间。丝毫没有察觉一场起源无望内海的黑死病正在悄悄地抵达。

勃莱西王国,西南沿海,阿维尔港。

这里算是勃莱西王国西南沿海较大的一个港口,是无望内海出克洛海峡后较近的一个港口。从上埃尔王国交易完黄金的商船沿海岸线而上,有一部分航线经过这里。

这日的阿维尔港已经像平时一样,船进船出。

在这如常的景象中,一艘船随波飘荡,最终搁浅在了沙滩上。还有一艘船抵达了码头。一名水手惊惶失措地从船上翻了下来。

“救救我!”

他抓着自己的衣服,向码头上的人奔跑过去,伸出手竭力呼救。

刚刚跑出了数步,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了。

附近的水手惊愕地围拢了过来。有胆大的伸手将那人翻了过来。刚一翻过来,人们惊呼起来,猛地退出一片空地——那船上翻下来的水手伸手满是脓包。

冷风刮得两艘商船的风帆烈烈作响。

罗格朗严阵以待的黑死病,在它对岸的这些国家上开始大蔓延大爆发。

第二次劫难,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1]瘟疫医生的行头很有名。中世纪的人们发明了鸟嘴状面具,大沿边帽,打蜡长袍,这样一身黑死病防护装置。这里是将瘟疫医生装束的诡异色彩与地狱联系起来,构设了这么一个与地狱有关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