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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高又瘦的流浪画家格拉克走了进来,当然,现在应该称他为宫廷画家先生了。
与查尔斯一起,来到的梅茨尔城堡的,还有这位画家先生。
在此之前,他因为一幅画得到国王的赏识,荣登罗格朗宫廷画师的消息很快就流传开,不少人酸涩地说“那真是个好运的小子”,不少原本服务于各大贵族的画家们嫉妒得要命,大肆抨击他的画简直是玷污艺术。
但是令他高兴的是,有许多人前往科思索亚的市政大厅欣赏他的画。
查尔斯没有阻拦他们,仿佛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他曾经获得多少嘲讽和抨击,现在就会获得多少赞誉——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向他学习新的画法。
没有比这更能令他开心的了。
和之前第一次面见国王的时候先比,格拉克先生状态要好上一些——至少衣服要显得干净整洁多了。
不过,国王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吃惊。
“怎么了?难道我们偌大的一个罗格朗,真的连一位宫廷画家先生都养不起吗?”国王诧异地问查尔斯。
格拉克还是那副疲倦得仿佛随时要猝死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和吸血鬼差不多。
查尔斯也是一脸错愕:“格拉克……?”
格拉克连连鞠躬表达自己的歉意,他急忙解释道,这几天,他有了新的灵感,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副画画下来。这段时间,在宾馆中,他就在做这件事。
“让我们欣赏您的佳作吧。”
国王对他的天才——或者说疯子们——向来宽容,他原谅了画家的失礼。
第一幅油画被侍从小心翼翼地立了起来,格拉克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自豪。
这一幅画几乎有整个房间三分之二的长度。
这一幅,就是国王命令他画的《科思索亚瘟疫之夜》。
国王再一次确认,格拉克注定在艺术史上重重地留下属于他的一笔。他是个天才,毋庸置疑。
画的主题“瘟疫之夜”本来是绝望的,压抑的,悲伤的。但是格拉克赋予了这幅画以极为大胆的明亮色彩,它称得上辉煌热烈。
画面的主题是轻盈敏捷的沃尔威海盗快船,头上绑着布条的海盗们踩在甲板上,一手举着长剑,一手挽着缆绳。海盗船的船首恶龙状的金属喷嘴中明亮的火焰喷涌而出,火焰在深海大海上席卷而开,将整片海域映照得铺金般地辉煌。
以往只用在圣人身上的金色光辉这一次被镀在了那些自由潇洒的海盗们身上,他们立在船艏自由无畏的样子,就像一尊尊被时光刻下的铜像。在他们前面,瘟疫船显得如此暗淡。在他们背后,是科思索亚巍峨厚重的城墙,城墙下是如盾般屹立固守的蔷薇骑士们。
如果说《国王与他的城》是属于国王本人的赞歌,对于王者的称颂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这一幅《科思索亚瘟疫之夜》却是彻头彻底地离经叛道,画面的主角是彻底的小人物。
他们只是一些海盗,一些再渺小不过的小人物。
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迎战可怕的瘟疫之船,来保护一座古老的城市。于是画家凝刻住了他们最神采飞扬的那一刻,铭刻他们作为英雄的那一刻。在无畏的英雄面前,连瘟疫都变成了配角,从此人们将永远记住,在那灾厄中人类自己的力量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更令人触动的是其中的细节。
这幅画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绘成,在画这一幅画的时候,格拉克登上了海盗船。
国王的命令是“要让人们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他的本意是让人们记住那一夜,结果格拉克的固执和毅力超乎国王和查尔斯的想象。他从查尔斯和霍金斯那里了解到了那一夜参战的所有人,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然后,他与海盗们同吃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从海盗口中一点点地了解那些战死的伙伴的性格,外表特征。
那段时间,沃尔威海盗们几乎天天手舞足蹈地和格拉克比划着:
“对对对,汤姆那小子这边,这边有道疤。”
“那家伙比我矮一点点。”
“气死我了!那家伙还欠了我三枚金币没还,你要不给他加个痣……算了算了,那家伙长得本来就比我丑,再加就更丑了。”
……
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一个月过了,原本只是来收集资料的格拉克居然提出请求,想要成为沃尔威海盗的一员。并且,还在沃尔威海盗民主投票的时候,几乎是全票通过了——差的那一票来自霍金斯船长。因为格拉克拒绝给他去掉脸上的那道标志性斜伤疤。
听到海盗们的欢呼声时,查尔斯又好笑又无奈地想,他们沃尔威海盗团是不是总能招收到奇奇怪怪的成员?
在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之后,格拉克的这幅画,拥有着一种罕见的东西。
那是蕴藏在战火中的浓烈感情。
每个海盗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或正抛出绳索,或正投掷长枪……他们彼此之间,如此默契,以后背相托。仔细看的时候,仿佛能够听到他们之间互相呼喊的声音,战火熊熊里,他们是真正的兄弟。
画成的那一天,沃尔威的海盗们,一群粗糙的汉子,看着它偷偷地红了眼眶。
在无畏与战火之下,沉淀的是悲伤也是怀念,是所有美好的感情。
这是国王想要的。
它彻底挣脱了神性与偶像的崇拜,讴歌着凡人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很高兴,蔷薇王宫的画廊迎来了它最瑰丽的展品。”国王十指交叉,凝视着那副画,他笑着问格拉克,“您要什么赏赐呢?我的首席宫廷画师先生。”
从普通宫廷画师变成首席宫廷画师,格拉克有些受宠若惊地欠身表示感谢。在听到国王的询问之后,他再度欠身:“您对我的赏赐已经太多了,陛下。事实上,我想请您收下我的一份礼物……我所能够用来表达全部感激之情的,也只有它了。”
侍从将第二幅画抬了进来。
看到那副画的时候,查尔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格拉克先生,您是和我们的建筑师先生接触太多了吗?”
第二幅画,画的正是圣威斯大主教在梅茨尔街道的断头台上,斩首示众的那一幕。
画面上,刽子手高高地举起了圣威斯大主教的首级,展示给所有人看。全副武装的蔷薇铁骑整齐威严,人群神态各异,刺眼的阳光从天空落到了刽子手还沾着血的钢刀上,寒光与血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国王也忍不住笑了:“您这是为自己画了一座火刑架啊,好先生。”
“事实上,这是第二座火刑架。”
格拉克先生竟然十分从容地回答。
在他隐姓埋名之前,就已经因为说了“绘画作为一种表达情感与思想的艺术,不应该仅局限于宗教题材”,而被判处了死刑。如今,他画了这幅堪称挑衅圣廷的画,以绝对的实力为自己又争取了一座火刑架。
假如按照疯人科学院的标准来说,他居然后来居上,领先其余疯子们成为第一个获得两座火刑架的人……
也不知道,疯人科学院的那帮家伙,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想,它对您也许有一些用处。”
格拉克先生看着国王,真挚地说道。
他是醉心绘画没有错,但是他当初所在的“艺术之都”威尔距离圣廷那么近,他对圣廷的情况也称得上熟悉。
国王这段时间的动作这么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罗格朗与圣廷之间正在爆发着激烈的冲突。格拉克不是神父,也不是士兵,他没有其他的能力,只能以这种方法来帮助国王的这场战争。
说出来也许有些可笑,但格拉克确实觉得自己有这样的义务。
仿佛古代的骑士愿意为赏识自己的君王赴死一样,他愿意为国王画下那等同又一座火刑架的画。
这是他报答陛下的唯一方式了。
国王命令内务总管将这幅画送到皇家学院的展览画廊去,郑重地接下了格拉克的这份感激。
“另外,陛下。”格拉克忽然露出了有些局促和紧张的神情,“我能够请求您一件事吗?”
“请。”
“我有几位朋友……我想,他们能够帮上您的忙的。他们从圣廷海峡那边逃了出来,您能否……”他说得有些磕磕巴巴,“他们很乐意为您效力!”
如今东南沿海的封锁严密至极。尽管他已经成为了沃尔威海盗的一员,但是他从未在查尔斯和霍金斯船长面前提出这个请求。因为他亲眼见过,为了维护封锁,沃尔威海盗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国王的命令,请求他们徇私是对他们的侮辱。
唯一能够做出决定的人,只有国王。
“他们是些什么人?”
国王问,格拉克犹豫的神色让他感觉到这些“好友”也许不那么“普通”。
“一些……”格拉克咬了咬牙,“占星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