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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采访之后,罗格朗国家电视台迅速地推出了一个纪录片。
普尔兰一世的个人纪录片。
这个纪录片刚刚放出预告,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一般来说,像普尔兰一世这样复杂的全民男神,应该是各影视界的头号开发对象才对。但事实完全相反,影视界的人虽然对“普尔兰一世”这个名字代表的恐怖关注度垂涎欲滴,却完全没有办法下手。
一提到这,各大影视公司无不对“格拉克”这个人文艺术家恨得咬牙切齿。
现存最宝贵的普尔兰一世肖像,是由格拉克主笔。正是因为那一幅肖像画令拍摄与普尔兰一世相关的影视难度空前拔高。那副肖像画如今保存在蔷薇城堡里,画上的普尔兰一世无愧十五世纪诗人们的评价“你再找不出第二朵如他一般的铁血蔷薇”。
生而为王的君主拥有足以令所有人目眩神迷的俊美容貌,画家保留下的那一份属于王者的威严是以一次次奇迹般的战役胜利,一次次令出必行堆积起来的。
影视公司能够利用信息技术,使演员的面容无限逼近普尔兰一世,却没有哪一个演员能够表现出与普尔兰一世相同的那种王者气质。甚至,如今其他保留君主制的国家,他们的女王国王,在普尔兰一世面前也蹩脚笨拙得像个空戴王冠的小丑。
曾经有个不自量力的影视公司,试图拍摄普尔兰一世,结果预告片刚刚放出来,就被暴怒的网友们爆破了官网官博。
——虽然我不是普尔兰一世的迷弟,也不怎么赞同他的铁血手腕,但是好歹请你们有点数好吗?就你们那种演员,那种宛若对小混混放狠话的气质,也敢出演颠覆圣廷的世界之王?
——建议植树节多种点树好吗?
——自不量力到这种地步,你是在小看我们普尔兰一世粉丝的力量吗?
……
在三天之内,该影视公司,荣获“年度最自不量力公司”的光荣称号。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砍了这个计划,口碑一夜之间大跳水。
后来的影视公司吸取这个教训,只敢擦边球,蹭蹭普尔兰一世的热度,从各个角度拍摄普尔兰一世的相关纪录片,与普尔兰一世有关人物回忆录等等。一部片接近两个小时,普尔兰一世出场在别人的谈话,出场在驶过的马车,甚至还有坑爹的直接把格拉克画的肖像画往镜头上怼的行为……从心地侧敲旁击地拍摄,不敢直接上手。
观众一看这些影片,就知道影视公司们打什么主意。他们一边痛骂影视公司真特么坑逼,,一边心甘情愿地花钱。
宛若影视版的《等待普尔兰》。
影视公司:呸!真当我们不知道要是我们真敢直接拍普尔兰一世,你们就真敢直接把我们爆破了吗?
这一次,纪录片是由罗格朗国家电视台直接操刀的,大家抱着更多的希望——说不定又会放出些什么未公布的隐秘呢?
纪录片播出的时间在晚上八点。
一众人早早地蹲着了,在家的打开电视机,在外面的打开了手机。
八点一到,播放屏幕暗了下来。
屏幕上,一片片暗金色的花瓣落了下来,迅速组成了一朵铁蔷薇。铁蔷薇彻底怒放的那一刻,片名浮现:
《普尔兰一世:王者的巴别塔》
………………
不过这些与国王和魔鬼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并肩走在梅茨尔城里。
魔鬼撑开了他那把黑伞,过往的路人看到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的长相,走过之后隐约只记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不像是同行的友人,默契得就像他们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
“这里变了很多。”
国王说。
他们沿着穿过梅茨尔城的苏里河前行,走得并不快。像他们这样的人并不少,在岩石河堤上年轻的姑娘和年轻的小伙子结伴同行。在国王的记忆里,这里原本是梅茨尔城的戏剧区,皇家原型剧院就矗立在河的对面。
但是现在,这里变成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在河的两岸有许多不同的商店,它们保留了与周围古典气息相融洽的建筑风格,面朝河的橱窗被设计成精美的蔷薇花窗,暗金色的窗棂线条修长通透。
鎏金之河。
轻快的脚步声,穿着蓬松裙子的小姑娘和穿着小西装的男孩手拉手,从他们身边跑过。男孩和女孩的父母带着笑意在后面大声提醒,让他们不要撞到别人。孩子们跑到一扇橱窗前,女孩将圆圆的脸颊贴上冰冷的玻璃窗。
“看!好漂亮!”
女孩指着橱窗里的漂亮洋娃娃。
男孩显然更喜欢另外一边的铠甲模型,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铠甲,然后转头大声问妈妈:“我能不能把我那一份……那一份钱让给妹妹啊!”
五六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开支额度”,就选择了最简单的说法。
国王停下脚步,看着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孩子们。
喜欢洋娃娃的女孩,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女巫”被绑上了火刑架。喜欢铠甲的男孩,只是觉得它威风好看,不用从满是焦土的战场上,将铁甲从死去的父兄身上取下,然后捡起他们留下的剑。
“哥哥,我把生日许愿的机会让给你吧。”
女孩仰起头,看着哥哥说。
男孩装出大人的模样,用力板起脸:“我是哥哥,以后我赚钱了,就不用让妈妈给你买了,我给你买!”
“那现在就让爸爸给你们买好了!”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大笑着弯下腰,一手一个,将自己的孩子抱起来。母亲笑着问男孩怎么舍得放弃他那么喜欢的铠甲。
国王和魔鬼从他们身边走过,听到男孩大声地说“因为爸爸说了,骑士就算没有铠甲,也是骑士。”
苏里河尽头的圆形剧院倒还和国王记忆里差不多,来剧院的人不少是附近的罗格朗第一学院的学生。他们穿着黑白的校服,三三两两结伴从剧院里走出来,低声谈论着刚刚上演的“圣灵之死”的文学价值。
魔鬼和国王跟随着这些学生的人流,抄了一条小路,从繁华的鎏金之河商业区到了安静的罗格朗第一学院内。第一学院与鎏金之河仅有一墙之隔,但是氛围却完全不一样。在学院入口处,是一块青铜石碑。
上面是一句话:
“欢迎来到罗格朗,这里是自由之地。”
下面是一行小字:
真理永不会被谬论埋葬,一如思想是永不落地的飞鸟。
“沃里。”
国王认出了石碑上的字迹。那是那时的悬剑者沃里伯爵的手笔,这句话流传到现在,成为了罗格朗第一学院的校训。
在学院的一处小喷泉旁边,几名物理学院的学生正在皱着眉头,讨论下一个星期应该完成的天体论文。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沉静的文学院学生们翻着书在阅读。时不时,还能看到没有什么架子的教授一边散步一边讨论最新的学术成就……这里看起来很安静,但是最激烈的思想火花在这里孕育着,迸溅着。
从十五世纪以来,这里培养了太多卓越的人物。
学院有一面长长的石墙,上面雕刻了从十五世纪以来,学院里诞生的所有知名人物。
人文主义思想家,理性主义启蒙家,浪漫主义诗人,发现了电磁感应的物理学家,第一位将蒸汽动力与工业生产结合的发明家……正如校训所说,在这里,一切都是被鼓励,被允许的。这里没有权威,没有束缚。
真理,在这里,所有人都能够自由地去追。
再没有人来束缚想要摘下太阳的手,再没有人来禁锢想要踏足太空的脚步。
人类终于建立起自己的历史,自己的国度,自己的世界。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国王和魔鬼站在圣威斯大教堂的墓地,他将花轻轻放在了白金汉公爵的坟墓前。
“您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罗格朗政府对这片曾经的王室墓地加以严密的保护,平常的人没有办法进来。魔鬼合上伞,陪同国王站在墓碑前。
“因为我也会担心。”
国王说,他看着白金汉公爵的墓碑。
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有担心的,恐惧的,犹疑的事情。
包括他。
他曾经与许多信任他的人并肩战斗,后来那些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把对这个国家的希望交付与他。他曾经牺牲了很多东西,许多人的命,旧日的时代在他的抉择下被碾碎成尘埃……这么沉重的代价,只为了让这个国家走上一条美好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一身罪孽,污名也好,坠入地狱也好,都无所谓。
那是他罪有应得。
他只担忧,如果他失败了,如果他的变/革在时间的冲刷里走向不同的道路,那所有牺牲的人与物,又该怎么办呢?
只要一日不亲眼目睹他们所有人想要的这个世界,他便一日不能放心。
……………………
在圣威斯大教堂外的小道上,刚下班不久的博物馆工作人员艾希礼坐在长椅上,她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此时著名小提琴家谱写的《恶龙之国》旋律响起。
纪录片走到了尾声。
这次的纪录片以天空中翻涌的乌云开场,暴雨倾盆而下,淹没公元十五世纪的梅茨尔城。紧随着是快速闪过的旧酒馆,人们的窃窃私语与无尽咒骂——“嗜好杀人”“疯子”“卑鄙无耻”“背信弃义”“他在毁了这个国家”。
以这样压抑的开场,纪录片以一种近乎冰冷的角度将许多事情铺展在人们眼前。
——普尔兰一世,他在位期间,一共制定了十一部重要法案,每一部都经由他本人亲自审阅。大大小小条例,上千条,涉及宗教,文化,商业,工业……唯独没有任何一条像中世纪的其他君主是为了提高国王私人收入而制定的。
这些法律,与当时许多领主法庭、自治城市,邦国的传统法律相冲突。为了统一法律,普尔兰一世采取的许多强制手段,饱受时人诟病。然而,统一法律之下的帝国,迅速地从接近千年的分裂带来的混乱下挣脱出来,民族融合加速,到公元十七世纪,罗格朗彻底统一。
经由普尔兰一世之手的十一部法典经由后人汇编整理,奠定了后来的法律体系和法律的自然平等精神。成为普尔兰一世留给后人最宝贵的财产之一。
——普尔兰一世,他在位期间组建了东南自由商会,首次将由路上交通、内河航运和海上航运整合成为统一的帝国交通部门。之后,他第一次将军事后勤与交通部门联系起来,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系统的军事后勤系统。交通部门的出现在当时使各地的经济联系加强,但更为重要的是为帝国奠定了一个快速反应体系。
在当时,人们认为后勤与交通的变革,是王室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掌控而镇压。然而,在普尔兰一世统治时期,除去血腥变/革和与安格尔邦国的开战外,这些体系并没有被真正投入到军事中去。
——普尔兰一世,他在位期间创立了“罗格朗第一军事重工业部门”“罗格朗第一科学院”“罗格朗病理研究部”。第一个为城堡时代的结束提供了直接的武力支持,第二个为罗格朗孕育了工业革命,最后一个使罗格朗在进入近现代后在生化领域远超其他国家。
然而,在当时,普尔兰一世因任命出身低微的“疯子”为科学院院长,被认为是任性妄为,丢尽王室体面。新学院的创立冲击了传统经学院的地位,遭到旧大学的强烈反对。
——普尔兰一世,他在位后期的血腥变/革为继任者荡平了落后的骑士制度,阻碍国家军事实力的征兵制随着旧贵族的凋零而走到末日,新的常备军得以组建。受中央政府掌控的常备军为帝国的商业在世界领域的竞争提供了强有力的保护。公元十六十七世纪,罗格朗的航船遍布大海,海盗不敢侵袭。
背誓者的骂名却追随了普尔兰一世余生,直到他死去数百年。
……
纪录片走到了尽头,在片尾曲里,普尔兰一世为史书记载的所有事迹缓缓展露在人们眼前。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只觉得自己跨越了时间,见到了那名争议颇多的一生……他加冕,他征战,他变/革,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不能做的,最终锻造出今日罗格朗的骨骼。
他要为自己的子民建起通往幸福的高塔,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却因为看得太远,太清醒,难以被理解。
在最后陡然拔高的音调里,所有色彩都退去,黑色的屏幕上,浮现一行刺目的字:
“他是暴君?”
艾希礼只觉得一种强烈的巨大的悲伤压倒了她。
她简直难以想象,普尔兰一世,他一个人该怎么走过那么漫长的路,一个人该怎么样背负那么多人的命运?
谁在一个思想混乱的时代,开辟出新的道路?谁率领罗格朗的人民坚定地走向强大繁荣富强?谁阻止他们重新跌落回旧的腐朽里?最后又是谁疲惫的承受污名的灵魂在沉默中死去?
艾希礼终于明白了这个纪录片为什么起了一个那样古怪的名字“王者的巴别塔”。
王者的巴别塔。
孤独与不被理解者的永恒守护之塔。
什么东西,值得他去做这一切?
………………
夜幕降下。
国王与魔鬼并肩站在熟悉的蔷薇王宫高塔顶层,眺望这座已经变得陌生的城市。
二十一世纪的梅茨尔城和十五世纪的梅茨尔城完全不一样。中世纪的城市一到夜晚便笼罩在黑暗里,然而二十一世纪的城市是不夜之城。
万家灯火点亮了世界。
“就像星星全都落到人间了。”
国王说。
自由的,灿烂的,辉煌的。
这个世界,如此美丽,于是一切都拥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