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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石久待了一中午,下午开车去所的路上严希接了个电话。
是中院的一个人打过来的。
此人在法院办公室工作,主要负责文件收发和档案的收集管理,就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跟严希是在一个饭局上认识,当时众多权贵,大家都忙着奉承庭长审判员,只有严希跟他说话,这不一来二去俩人熟了,这哥们也很讲究,深知自己没太大用处,所以平日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给严希说一声。
汪律师已被逮进去多时,历时两个月的逼供,终于忍不住松了口,咬出来多少人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上头反贪局已经派侦查员下来了,高院有两个领导已经平白消失48小时,假都没请,家人里都急的要报警,结果上面才发话是给带走了。
这个事吓的中院是人人自危,比前一阵子风头更紧,那伙计还告诉严希小心点,没业务就别往法院跑了,也别打领导的手机,打了也没人敢接,领导现在都关门在家反省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呢。
严希听了其实也蛮害怕的。
可又一想自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顶多就是行贿罪,别的事一时半会也没证据,而且只要被追诉前主动交代,再来个戴罪立功什么的倒也可以从轻处罚。
就是一点,律师违规违纪会被吊销执业证书,还不予以重新颁发,要是真混到那份儿上也就基本告别律师这行了。
所以自己的事真是不能再拖了,说句不好听的,保不齐哪天自己还没整完这帮人就先跟着中院的这几个贪官栽进去了。
到了律师所的时候,已经有个客户在办公室等严希。
因为脑子里事儿多,严希心不在焉的跟他说了一会案子,等好容易把人送走了,王容立的电话也过来了。
严希犹豫了一下。
总觉得这次有点悬,主要是以前干了就干了,收尾不太好也无所谓,可这次不一样。
万一又不成事,郗战强是绝对会办王容立的。
到时候王容立只要把这事一说,虽然不一定能证明是自己举报郗战强洗钱做假账,可总也是有点嫌疑,郗战强免不了以后给自己小鞋穿。
可要是不这么干呢,自己时间越来越紧是一方面,再一个,日后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
严希坐在办公椅上抽了一根烟。
王容立的电话已经挂了一会了。
严希在心里把后事合计的差不多,又把电话重新拨了回去。
俩人约在下午五点见面。
这样明天一整天王容立正好把剩余的工作做好了,后天一早就不去上班了。
挂了电话,严希先是找人要了一张发票,因为金额小,所以还不难弄到,在去取发票前,严希特意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把自己很早以前买的一个纪梵希的公文包拿出来。
因为当时严希存放的时候就弄的比较利索,所以现在包的情况还不错,严希把钱包钥匙装进去,下楼先开车去取了发票。
等到了茶楼的时候天已经微微的黑了。
冬季天短,这个点虽然还没亮路灯,却是已经有几家商铺提前亮了灯管儿。
王容立到门外接的严希,两个人进去的时候罗珊珊果然不再,楼下就几个服务员,拖地的拖地,算账的算账,也没人跟严希打招呼。
上了二楼后,严希第一次仔细的看见茶楼内部的工作环境。
其实就一个电脑桌,算是王出纳的办公桌,旁边一个柜子,上面放的都是各种支票本子和单据样本,底下的柜子上着锁,打开两排账本,全是给税务局看的假账,只有王容立拿出的那个才是茶楼内部用的实账。
真到了这时候严希反而镇定。
给自己点了一颗烟,严希依在二楼的窗口旁边往下看。
天色暗沉。
灰色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予这晦暗的傍晚里,仿佛浊流里的鱼脊,蠕动着向前,亮着黄莹莹的眼。
茶楼的灯牌闪烁,严希脸上霓虹变幻。
呼出一口烟,严希稍微侧脸,跟旁边的人笑了笑,
“小王,麻烦你帮我到杯茶吧……我跑了一下午,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
旁边对着电脑敲打键盘的王容立忽然反应过来,一脸招待不周,先是从旁边饮水机给严希接了杯热水,后来反映过来严希说的是茶,又赶忙下楼取茶叶去了。
下楼的脚步声渐小,二楼的门大敞着,呼啦啦往屋里窜风。
严希一刻也没犹豫。
掐掉指的烟,拿起公文包,从柜子里的二十几本账本里抽出两个装了进去。
****
一个星期后。
傍晚下班的时候,周文忽然约石久吃饭。
严希不知道这两天都在外头忙活什么,晚上回家都很少,不在一起吃饭就更是常事,但石久还是抱着侥幸心里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严希没接,估计是在忙,石久也便答应了周文的饭局。
这次吃饭就三个人,除了石久跟周文还有曹玉龙,也就是在警局上班那个哥们,之前石久光用他们警局的车来去接蒋云清。
因为三人都是老相识,所以选的地方也就比较随便,就是一个川菜馆子,要了辣子鸡和猪脆骨,再来几个小毛菜,整上一瓶即墨老酒,价钱实惠味儿还好。
这不才喝了半个点,三人都有点上头,红个脸盘子就开始胡吹。
石久在这帮人里混的算是最好的,大家都挺纳闷,人家混这么顺的都是爹好,石久也没爹啊,凭啥这么顺,从个小事业单位直接干到祖国石油心脏去了,别石久其实是个女的吧,那得被多少高管轮过才能这么青云直上啊。
这话把石久气够呛,差点脱裤子验明正身,正解裤腰服务员端菜进来了,把人小姑娘吓的啊,差点给石久来个热汤鸡,好容易稳住了,把菜放桌上的时候脸都红了。
九点多的时候曹玉龙因为紧急任务先走了,石久心想也不知道他们队长咋心思的,人都喝成那样了还给叫去执行任务,这不影响人民公安的形象么,到时候再跟群众干起来,多丢人啊。
但说归说,曹玉龙还是走了,就剩下周文跟石久哥俩聊天。
周文也有了点醉意,絮叨着跟石久说自己要结婚了,还问石久打算随几万礼金。
石久冷哼一声,抬手弹了弹烟灰,
“哪个瞎眼的姑娘能看上你……领证了么?”
周文撇撇嘴,
“追哥们的小姑娘成打成批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就你上次见的那个大女的就是我未来媳妇,胸可大呢,元旦领证,明年五一办桌。”
石久哦了一声,“那行,元旦之前我肯定跟你绝交。”
周文听了没像往常一样破口大骂,反而是抿了一口酒,一脸凝重,
“我说,石久,你这真不能再单着了,你到底有没有对象,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你说你喜欢啥样的,哥们保证你满意。”
石久没说话,盯着周文闷声抽烟。
周文见他没吱声就继续说,
“石久,这男人啊,可得趁着性能力还优的时候找啊,你说你体力好的时候都用来撸管了多憋屈啊,回头结婚了想干都干不动了,这辈子没品尝一夜七次郎的味道,白当回男人啊”
石久扯一下嘴角,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这么难听呢……”
周文一扬眉,“
我说话好听我还用得着当会计么,早他妈成公司销售部经理了,嗨,我也就在姑娘和你面前比较能说,久哥,你看我带你不薄吧,哄你跟哄小姑娘一样上心,所以你说今天这顿饭是不是得你请啊”
“滚你妈蛋。”
“行,那咱等会再说这个问题,哎,对,你到底有没有对象啊?我总觉得你像是找了,你不至于连这个都瞒着我吧,咱俩可十多年了啊”
石久想了想,
“你真想知道?”
“这不废话么你赶紧的”
“……有呗……”
周文瞪大了眼睛,
“我操!久哥居然也会找对象!”
石久挺不高兴的,“我虽然头发少可也不他妈是和尚啊,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周文手机开始响,这小子却是不紧不慢的往出掏,
“哎,胸大么?”
石久本想告诉他是飞机场,可又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老这么骗着周文。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
石久觉得周文这小子嘴巴损了点,但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哥们。
周文一看是单位领导打的电话,脸都皱成核桃,
“操,又这么晚给我电话……这哥们给我打电话必定加班……”
说完就把手机静音,然后盯着石久,
“继续说你内个女朋友,我装没带手机行了,我日他爹,有事不上班说非要赶在下班打电话,傻逼。”
石久酝酿好半天,“啊?”
“啊个鸡巴毛,说你女朋友呢。”
石久顿了顿,
“不是女的。”
说这话的时候周文正往嘴里松菜,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可后来这筷子菜到了嘴里,整个人也就跟给热油浇了舌头一样,
“……石久……你这信息量略大啊……”
看石久一脸木讷周文又瞪着眼珠子问了一句,
“操,你这么时髦啊,好基友啊?”
石久说完就有点后悔,“好个屁,我告诉你啊,这事就你自己知道,你要是敢给我说出去我肯定阉了你。”
周文环起双臂护住身子,
“真的啊……操……石久……我好像跟你洗过好几回澡呢……还捡过肥皂……你……”
石久安慰他,“没事,你这种类人猿光着都跟穿了毛衣一样,你就是在我面前劈叉我也只能看见个毛裤衩。”
周文把衬衫顶端两个扣子都扣紧了,顺便检查了一下裤链的完好度,
“石久,你这样我不反对,但是有一点可说好了,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石久恶心的不行,
“滚你妈了个逼的。”
桌面上的手机亮了有五分钟,周文本想继续跟石久说说这事,可觉得领导打这么长时间有点不同寻常,就赶忙接起来。
坐在对面的石久都能听见电话里的国骂。
周文起初还有点生气,可后来却越来越严肃,边讲电话边穿衣服,石久看他要走的架势也跟着起身,拿了钱包准备出去付账。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包间,周文挂掉电话,脸色发白,
“出事了,我得去单位加个班。”
石久顺嘴问他一句,
“什么事?”
周文四下看了两眼,后又凑到石久耳朵边,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郗总洗钱的事么,让人举报了,操,这回惨了,都捅到公安局了,估计是要立案啊……这不我得赶回去整账么,二十几本呢,铁定通宵啊。”
说完就急匆匆的要走,却被石久一把拉住胳膊。
石久对郗战强的事很敏感,听周文这么说,一时间脑子里的事很多。
“等一下,是哪里的账?你们公司的?”
周文不明白石久为什么这么问,
“茶楼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石久心头一紧,
“你这架势……是要赶在税务局去之前弄好么?”
周文点点头,
“是啊,至少要把证据都弄没了啊。”
后又拿开石久的手,
“不行,我真的走了,回头再说。”
往停车场走的功夫,石久掏出手机给严希打了个电话。
那边直接提示手机关机。
忽来的冷风吹的石久一阵激灵,鸡皮疙瘩从头起到脚。
收起手机,石久直接上了车,却没有发动。
后视镜里的人脸十分难看。
怪不得一周都不见人。
操他妈的,耳提面命的警告严希,结果这个小逼还是背着自己动手了。
郗战强果然是老江湖,人脉够广,这明摆着是犯事前被人提前通知了,这会正加班加点的准备消灭证据呢。
等他回头把这边的事平了,这老狐狸还能放过律师?
这不找死呢么。
石久坐在车里想了半支烟的功夫,立刻掏出手机给郗战强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