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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久找了律师之前就是个纯法盲,找了律师之后也只是变成一个流氓,依旧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

这不问了曹玉龙之后才知道,人在看守所不比监狱,除了辩护律师能见犯人,别人都见不着,石久想整点歪门邪道都不行,说是律师这案子有高层关注,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没人敢放水给自己找事儿。

单位领导也找石久谈话说了去青海的决定,石久一狠心就给拒绝了,本以为说了就完了,结果领导劝了他很久,利弊分析道理一大堆,到最后看石久铁了心,就直接告诉他这是上面的决定,石久不想去也没辙。

把石久愁坏了,寻思这帮人咋这样呢,说恐高都不好使,就非要把人逼上高原才算完。

律师被捕的消息虽然在本市司法机构广为传颂,但过了好多天才上了本市信报,虽然只是一小栏儿,但也给石久妈知道了。

老太太彻底炸庙了,整天的打电话叫石久回家住,石久一天光跑律师的事儿根本就没功夫搭理她,结果这人直接上单位堵门去了,见了人后俩眼一闭一对儿泪珠就下来了,一边捶石久一边问律师都进去了石久咋还不回家呢,还说石久瘦了,黑眼圈也重了,石久当时约曹玉龙,着急走,随便哄了一下他妈就跑了。

送走了老祖宗,小祖宗又上来了,蒋云清自打听赵梓龙幸灾乐祸的说严希被捕了,便没事就给石久打了电话关心他。

说来说去大概就是觉得这对石久而言是个好事,幸好他俩处的时间不长,也比较好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最后还点拨石久,那意思他最近认识了一个猛攻,特意为了石久留了那个肌肉男的电话,为此自己都跟龙龙吵好几架了,还问石久自己够不够哥们。

把石久给气的,人都说心眼多把个儿坠着了,那蒋云清绝对是个缺心眼的例外,他家龙龙也真是的,就这逼样的还只生气不动手呢,早该上去俩大耳瓜子抽蒙圈了,然后上的他不知道东西南北,以后老老实实在家相夫做饭,别一天天光掺和别人的事。

石久不好大张旗鼓的打听律师的案子,所以就颇费了点时间。

等都知道了之后也松了口气,大概就是提供虚假证据,诈骗什么的,总之判也判不了几年。而且这事跟之前另一个姓汪的大律师的案子比,媒体方面明显被压下来了,估计市长自觉这招棋下的臭,正想招儿暗箱呢。

焦林在这边呆了没几天,石久就算再忙都抽出点跟市长一起陪他。

市长也就这时候能跟石久见上一面,脸上仍然是笑呵呵的,但是焦林不在的场合明显话少了很多。

石久才懒得搭理他呢,一门心思的跟焦老爷子聊天,起初不熟说话都很小心,后几天关系到位了,也哄的老头挺开心,就这热乎劲便不经意的透了点律师的事儿给他,老头子乍一听小席的儿子还挺来劲,但因为碍于市长在的原因,石久也不好多说,每次都见赶上市长不在的时候说两句,试探老头的意思,那老头听说律师进去的事儿也挺感慨,毕竟是故人的儿子,老子混的挺惨,儿子也混这德行,岁数大的人本来就爱多愁善感,这么一来就更心酸,但到底也没啥实质性反映,到了日子就回北京了。

老头走了之后石久就再也没见过市长,自己去青海的调令迟迟未下,也不知上面几个意思。

律师的案子一直没开庭,石久在年根儿上打听着了指控律师的那两当事人,石久虽然不懂法,但也懂得当枪使这个理儿。

这事起因就是市长跟律师不对付,虽然开始是石久自行猜测,后来种种不寻常的迹象已经表明这事肯定跟市长有关系。

从当事人这边就能看出来,那俩货一准干净不了。

要不谁闲着没事赶这节骨眼上出来蹦跶啊,律师帮他们赢官司还反出来告,自己扇自己嘴巴这不是神经病么。

石久这边正鼓捣的来劲,结果去青海的调令忽然就下来了,不过跟之前得的消息不同,这次是年后走。

石久还没来得及找市长说,市长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老家伙的脸异于平常的难看,别的没多说,只告诉石久必须去青海,不能再本地呆着,市长以后怕是不能给他铺路了。

****

在看守所带了一个段日子,严希给造的没样儿,穿着一身村气的囚服,外面是一件土黄色的马褂。

进来的前两天都在发烧。

之前光着身体在公安局的厕所里从凌晨站到中午,就是审了冻,冻了审,到最后全身的皮肤又麻又红,怎么进的看守所严希都没太有印象。烧的稀里糊涂的,就记得睡的正迷糊给一个挺大岁数的女人晃醒了,搂着自己给喂了一勺安痛定,还拧了个湿毛巾,自己好像还喊了她两声妈,等后来好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那是看守所的王姐。

痊愈后严希被窝还没睡热乎就被从单间换了到了大仓,给钱都不好使,就是不给严希单间。

本市看守所无比落后,监仓还是七八个人睡一个大通铺,电视是有,就俩台,一个山东卫视一个本市频道,电视旁边有一个蹲坑,砌一米高的瓷砖隔断,蹲个人正好能露个脑袋。

因为蹲坑定期往出反味儿,而且里面的人都是呆了将近一年的,就严希一个刚进来,自然只能分到挨着厕所的床位。

里面似乎有人认识严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聊边往严希这边看,结果就是严希在换仓的第一天晚上挨了打,好在也不太严重,就是睡到半夜被蒙上被子办了一顿,很多双脚在身上踩,一边打一边骂狗律师。

黑夜浓重,三仓里满是沉闷的殴打和低声的咒骂,这声响又低又沉,传进走廊,像地狱里是的痛吟,也像是佛堂内的梵音。

打完后严希躺了好半天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周围都没动静了,严希的鼻子有点出血,抬手一抹,嘴唇上满是淡淡腥味。

今年五月份严希给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男人缠过,也不知道那人怎么了,整天在写字楼门口蹲着,所里那么多律师不堵专门堵严希,非让严希帮他打官司,大概是他遭人陷害,屈打成招,白白受了十年大牢的荼毒,出来的后老婆早跑了,没家没工作的,觉得万分憋屈,就想让严希帮他申冤平反。

这一年严希在本市风头正胜,有钱的案子还得挑着接,这种没油水又得罪人的案子更是不放在眼里。当时严希开的车还是奥迪,那人就扒着后视镜苦苦哀求,严希光顾着跟蒋云清打电话,把人往旁边一甩,便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千帆过尽,只剩下冷眼所指,现在这个人换成自己,严希才深觉生不如死。

严希没有家人,公安局就把被捕的消息通知给律师所。

老刘以辩护律师的身份来看过严希,跟严希说了外面的情况,还说所里特意为此开了个会,肯定会给严希找本市最好的律师,让他别太担心。

严希坐了半天也没出声,后来张嘴就只问石久有没有找过他。

老刘摇摇头,一脸茫然,很纳闷严希在这节骨眼上居然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看了老刘的反映严希也没说什么,跟他说不用找别的律师,老刘来就行。

这市里哪还有什么最好的律师,最好的律师就是严希自己,与其让个不熟的律师在法庭上胳膊肘朝外拐,还不如自己借老刘这个自由身来捞自己。

严希跟老刘分析了很多次案件,从哪里切入下手,怎么辩护,对方明摆着是来肉中挑刺,眼中寻沙,也就是仗着自己没后台,自己虽然没后台,可打一个案子要跑的地方多了,自己当初用钱撬开了各位公仆的嘴,现在谁他妈也别想隔岸观火,都给老子下水,人越多越好,有门路你就想招大家借光活,没能耐就一起死。

不料方案都研究了好几个,这案子忽然被搁置了。

起初公安局还把自己叫去讯问,照例是遭罪,总有人莫名其妙的问自己匿名信的事儿,到后来也不问了,也不叫了,严希就这么一直在看守所呆着,直到除夕。

早晨醒来的时候依稀能听见市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看守所里很多都被取保候审出去,严希的上面不批,也只能在看守所里过年。

菜虽然比平时强了不少,可依旧是差,饺子里也都是肥肉,但跟犯人一起看春节晚会,严希倒是头一次有了过年的感觉,比自己过年时高兴了点。

印象最深的就是里头有个小品,大概就是误会捉奸。看那捉奸的抓耳挠腮,拿着拖布欲言又止的傻样,可是笑坏了在场的人。

严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石久也是这样。

那时候他的眼睛一直都在蒋云清身上,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满是敌意。

打上大学起严希就开始找男人,在蒋云清之前找过多少个连严希自己都记不太清,这些年里也许有过幸福,但严希却只记住了欺骗,起初眼看着石久对自己有意思,严希也只觉得他像个傻逼。

到后来与日情浓,你侬我侬,严希都纳闷自己是不是真的动了心。

而现在石久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过严希能理解。

多年的夫妻都抗不过铁窗高墙,半年的缘分更是不值一毛钱。

爱情那是花前月下的高贵玩意儿,严希如今身陷囹圄,本也不该抱任何期望。

只是不知道自己会是以何种结尾收场,本想着移了民就能海阔天空,没成想这四方之地居然要成了自己的七尺之棺。

过了春节之后,老刘又来了一次,严希以往见他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拖到现在也心灰意冷,时不时的就冒出点生无可恋的意味,觉得自己还想打赢官司简直是痴心妄想。

狱警开了门,老刘马上过来跟其寒暄,点烟递火,说自己换了个小助理,过来一起帮着做做笔录啥的。

严希看见那个‘助理’有点意外,顿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尴尬的拉了拉马甲,严希给石久盯的有点恼火。

想着这事儿都怨他,要不是他自己早跑了,这个王八造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