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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永昼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相拥。
他急促的呼吸被黑暗无限放大,落雨一般砸进云永昼的心里,令他怎样都无法平静。他知道卫桓只是在借着自己的妖力镇压他身体里的妖气,他很清楚。他原本也可以趁着这样的机会回抱住他,但他没有。
他喜欢卫桓,所以给他最完整的尊重与自由。
身体里妖气强烈的冲撞渐渐平息,被暖热的光充盈,卫桓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睁开双眼的他,看见了云永昼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锁骨,他一下子反应过来。
我怎么抱住他了?
卫桓飞快地松开自己的胳膊,像个撞了弹簧的小鸡似的吧唧一下后退,然后又局促地退了小半步,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
“那个……我刚刚好像……”卫桓连头也不敢抬,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刚刚那个时候他做出的行为的确是没有过脑子的,自然而然就抱住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我特别疼……然后……”
云永昼没有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冷着声音打断了,“我知道。”
你不知道。
卫桓下意识的反驳吓了自己一跳。
他笑起来,掩饰此刻内心的不安,然后很快转移了话题,“幸好有你,不然刚刚我没准儿会死在里面……哦对了,清和还在那边,我去看看他。”刚走了没几步,卫桓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他停下脚步,低头用手揉了两下。
好难受。
算了,先过去再说。就在卫桓准备离开的时候,云永昼叫住了他,“等一下。”
他走到卫桓面前,把他揉眼睛的手拿下来,手捧着他的右侧脸颊,拇指在他薄薄的眼睑上轻轻擦拭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卫桓觉得好受多了。
“去吧。”
卫桓哦了一声,办公室门口的火墙熄灭,清和正在里面翻着什么,察觉到有人进来非常警觉地把枪对准门口,看清对方身份之后才把枪放下,“你没事吧?”
卫桓摇摇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清和将资料统统收好,“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卫桓看向清和的眼睛,“我怀疑他们的妖傀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了。”
“你说什么?”清和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刚刚看到了妖傀。”
云永昼开口,“交过手了,的确是人类和妖的混合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说。”
就在云永昼准备运灵启动结界穿越的时候,忽然间一道蓝光闪过。
一柄弯月状的刀刃飞向云永昼的手腕,他的意念反应更快,光刃一瞬间凝成,将那刀刃挡开。
“谁?”大家很快警觉起来,清和查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那柄被挡开的刀刃飞出去之后插到了墙壁上,他看得清清楚楚。
蓝色的刀刃。
云永昼刚迈出一步,那刀刃便幻化成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颤栗了,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卫桓。
卫桓显然比他更加震惊,连伪装都来不及,瞳孔晃动不停,手握成拳,脸上的肌肉都不自然地绷紧。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巧合。
一定是……
忽然间,办公室的玻璃窗遭到了可怕的袭击,数不清的蓝色刀刃飞射进来,一瞬间将窗玻璃击得粉碎,云永昼抬手一挥,织出一片结界挡住他们。
但这刀刃的强度大到惊人,结界竟然开始出现裂缝,毫不知情的清和看着这裂纹,“怎么会这么强?”
卫桓已经快要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他一步一步向前,朝着结界外走去,云永昼察觉到,手腕伸出一条光索将卫桓的胳膊缠住,“你先等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费尽心思想要扯开光索,但越扯光索越紧。清和很快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魏恒?”
魏恒这个名字让卫桓几近崩溃的大脑有了短暂的清晰。
可下一秒更觉得恶心。
他红着眼睛看向这些企图刺穿结界的蓝色飞刃。
不,是风刃。
一切都熟悉到令人觉得恶心。这原本是他的能力,是他九凤的御风造物术。
窗外出现翅膀的声音。
卫桓第一时间感应到,双手凝聚妖力,腕间的手环变作尖锐锋利的光锥穿透结界飞向那个目标,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刺中他身体的光锥飞出来,在半空中变作锁链,一圈一圈缠住那个盗窃者,死死缠住。
他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控制不住。
“云永昼,杀了他。”
清和头一次见魏恒如此失态,这副样子几乎就是想直接杀了那个人,可明明他什么时候都是一个留有余地的性子。他原本试图看一看那个隐藏起来的杀手究竟是谁,能让魏恒这么激动,但他带着面罩,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面孔。
但这个身影……
就在光链缠住那人之后,所有攻击结界的风刃忽然间汇聚一点,狠狠刺进来。
云永昼很快反应过来,“小心!”
风刃连续刺向卫桓操纵光链的手,就在云永昼分出新的光保护他之前,缠住那人光链消失,刹那间变成光盾替卫桓抵挡了攻击,可风刃的攻击太过密集,光盾一瞬间出现裂痕。
这样不行,云永昼变出新的结界护住卫桓和清和,展开自己的双翼追上去,“清和,把他看好。”
那家伙被云永昼和卫桓的光刃伤得不轻,云永昼的攻击留有余地,因为心里觉得疑惑,这个人的妖力比刚刚两个妖傀要强很多,身形高大,连背后的翅膀都是九凤一族的黑羽。
如果说他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是妖傀……
云永昼害怕这个可能,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下死手去攻击他,只能先用金乌之火将他团团包围,这一攻击方式似乎令对方忌惮许多。
他知道这家伙也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黑色衣服虽看不清伤口,但他身上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可奇怪的是,这个妖傀一点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像个没有任何痛感的机器。他的风刀和过去卫桓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强。
一番挣扎,他还是决定全方位使用大规模袭击,千百柄比刀刃还锋利的光锥只差一点就要没入这个妖傀的身体时。
他竟然忽然消失了。
云永昼眼神一暗。造结界和穿越术的配合几乎已经快到了瞬移的程度。
后面。
就在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身之时,一柄窄长的风刀刺入他的胸膛,没入他的心脏。
云永昼吐出一口鲜血,血滴在刀刃上,很快,那柄蓝色的长刀幻化成风,连同那个神秘的妖傀一起消失不见。
“永昼!”
卫桓最后那一根理智的线终于在这一刻断掉,一直蓄在发红眼眶中的一滴泪掉落下来,“云永昼……”
云永昼低头捂住自己的心口,鲜血汩汩而出,从他指间的缝隙中不断地渗出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飞回到窗中。
卫桓扶住他,清和也上前,“你还好吗?”
云永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运灵,启动结界穿越术。一瞬间移形换影,他们离开了那个危机四伏的研究所大楼,来到了一处僻静地。
清和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栋单独的房子,窗外可以看得到一整片湖泊。卫桓都没有发现这就是之前云永昼带他来过的林中小屋,他心焦地将云永昼扶到卧室的床上,眼看着他的胸口还在往外不断地冒着血,“为什么愈合不了……”
云永昼脸色苍白,但依旧在努力安抚他的情绪,“可以的,只是比较慢。”
那个人的妖力太强了。
卫桓低着头,死死地按着他的胸口。清和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不对,于是开口,“我去找找有没有止血的东西。”
他一离开,这里变得更静。卫桓的心情复杂又煎熬,他极力地隐忍着,装出一副还算冷静的模样,等到清和拿着医药箱回来,他又忙着脱下云永昼浸满了血的上衣,为他缠上绷带。清和在一旁看着这些血,只觉得可怕,如果这是个人类,心脏被这么狠狠刺上一刀,恐怕早就死了。
可强大如云永昼,还是陷入了昏迷。他的双眼闭着,看起来和平时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卫桓却不敢面对他这张面孔。
为他处理好伤口,一直垂着头的卫桓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一句话也不说。
清和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抓住他的包,“我先去外面,你们有什么事叫我。”他离开的时候将门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云永昼,和坐在床边沉默的卫桓。
床头柜放着清和之前端来的一盆水,卫桓将自己手浸没进去,一点点将上面的血洗干净。
这双手沾满了云永昼的血。
这种感觉,就好像用风刀刺中云永昼的人是他自己一样。他浑身发冷,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后槽牙。
水面倒映着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脸孔,卫桓只觉得讽刺。
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妖力,没有身份,没有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没有了九凤之名。他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去试着接受自己被剥夺一切的现实,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但当他看见风刃的瞬间,一切都被击垮。
他被夺走的天分,嫁接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变成了武器。
脑子好乱好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蝼蚁,每当他拨开一点点迷雾,以为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的时候,命运就会狠狠地将他碾压在地,给他重重一击。
他真的以为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很快就要浮出水面,可没有想到下一刻,就出现了和他具有相同妖力的妖傀。
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痛苦压在他的双肩,卫桓低垂着头,眼睛发涩。他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他的尸体被拖去,被分解,变成一个又一个的试验品。
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他已经够失态了,云永昼一定看出什么了。
他不想让云永昼发现,起码不希望是这个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云永昼心情不错的时候将真相告诉他,哪怕他不接受,他也认了。
昏迷中的云永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卫桓抬起头,看见他眉头紧皱,嘴唇在轻微地颤抖。
一定很痛。
卫桓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胡乱地用手背去擦,可越来越多。
他明明很难受,可这些难受比起看到云永昼痛苦来说竟然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分担他的痛苦,哪怕一点点……
卫桓忽然间想到血契,想起之前自己之前失去痛觉。对,如果是血契,他也可以将云永昼的痛觉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没有思考更多,他开始回忆自己在血契笔记上看到的密咒,记得不算太确切,但为了云永昼,他还是想要试一试。运灵之后默念心诀的他周身散发出金色的金乌光芒,眉间的那一点变成红色,仿佛是渗出的一枚血滴。
他握住云永昼的手,手掌心那一颗点也变成了红色,光芒激汇于一瞬间,又一下子消失。
结束了吗?为什么没有感觉。
原本还以为失败了的卫桓呼吸忽然一滞,心脏爆发出密集的疼痛。手掌撑在床上,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卫桓知道会很痛,但他没有想过会这么痛。
并非是一刀刺中心口的痛快干脆,而是密密麻麻仿佛被无数尖锐锋利的针疯狂刺着,扎进肉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浑身开始冒出冷汗,嘴唇苍白。
这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好冷。
卫桓打着寒颤,牙齿都在发抖,心脏里好像藏着一根根钢针,破碎的心让身体都仿佛要裂开。他试图站起来,想走到外面去,但每一步都带来更加无法忍受的疼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地下降,太冷了。卫桓哆嗦着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尽管他已经快要痛到失去意识,但还是尽可能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将被子放下来盖住自己。
他尚存一丝清醒的大脑在告诉自己,你太荒谬了。荒谬地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擅自转移他的痛,荒谬地躺在他的身边。
但再怎么荒谬,也好过看着云永昼疼。
卫桓没有贴上云永昼一丝一毫,只是侧着身子蜷缩起来,望着云永昼沉静的侧脸,像一只害怕打扰又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原来你这么痛过。
最后一点夕阳沉下去,妥协融化在冰冷的黑暗之中。屋子里一点点变暗,卫桓残存的意念变出一枚小小的光芒,悬浮于他们的头顶,温柔的光笼在云永昼的脸庞上,让他在痛到极致的时候还可以稍稍感到一丝心安。
云永昼的身体好暖,太阳一样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卫桓太冷了,他好想贴近一点,想抱住他,但他忍住了,只是用额头轻轻地抵住云永昼的手臂。
不可以再多了,他告诫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痛觉将他最后一点意识剥离躯壳。
仿佛解脱一般,他再也感受不到锥心之苦,好像无根之叶飘进了一片黑暗的湖水中。他抬头望着天空,一阵风吹过,蓝色的风幻化出另一个自己。
不,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个真正有着九凤面貌的他朝漂浮在湖面的自己伸出一只手。
犹疑片刻,卫桓伸出自己的手。被拉起的瞬间周遭的景致变成了一片混乱杀戮的战场,密雨般的子弹射入他的胸口,哭喊声裹着浓稠的血的气味,令他头晕目眩。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好熟悉,那双黑色羽翼在这暗红色的天空之中显得苍凉而悲壮。
面前的人回过头,是父亲。
“父亲……父亲!”卫桓向前奔跑,从背后抱住父亲伤痕累累的身躯。
我好想您。
可他紧紧环抱的双臂却被父亲抓住,扯开,卫桓疑惑地抬头,看着父亲转过身,他微微皱着眉,用一种陌生而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是谁……”
心脏狠狠一击,卫桓愣在原地。
我是谁。
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九凤。
“我……”
当他再一次抬头的时候,面前的父亲已经变成了一个蒙着脸孔的黑衣人,他的脸颊隐约露出蓝色的妖痕。
你是谁?
他发出嘲讽的反问,“你说呢,我是谁?”
卫桓来不及回答,只见他手中凝出一把锋利的风刀,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胸膛。卫桓眼睁睁看着这刀刃没入身体里,痛到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你还活着?”
云永昼的声音。
他再一次抬起头,直面上云永昼那张冷漠的脸。
对,我活着。
“你还回来做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好似天上之物,不掺杂一丝情绪。
“明明什么都忘了。”
听到这句话的卫桓愣在原地。
战场上血流成河的土壤忽然间变成了裂开缝隙的冰层,他只觉脚下一空,毫无防备地坠入无止尽的寒冷之中。
猛地睁开双眼,卫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脱离濒死边缘的鱼。
意识一点点从可怕的梦境中抽离,回到这副皮囊之中,卫桓这时候才发现,他被云永昼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鼻梁贴着云永昼侧颈柔软的皮肤,胸膛紧紧相依。
云永昼在他无知无觉地时候伸出了自己的双臂环绕住痛苦挣扎的他,将这个残破的灵魂温柔豢养。
卫桓假装自己是不清醒的,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他替自己感到悲哀。
如果可以一辈子躲在这个怀抱里就好了,没有阴谋与挣扎,不再跟命运做什么无谓的抗争,放弃九凤的身份。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会轻松很多。
但这不是我。
内心深处的声音一瞬间达到鼎沸,嘈杂不堪。
[你回不去了!]
[连你的能力都被剥夺了,没有风的九凤算什么?连最低等的妖怪都不如!]
[你现在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人类?妖?你什么都不是!]
无数声音在胸口炸开,他被湮没在中心。
[不。]
捂住耳朵的他站起来,松开自己的手。黑暗中直面每一个声音。
[我知道我是谁。]
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个,语气不可置否。
[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命?]
心里那个自己抬起头,笑着反问。
[命运从没有一刻善待过我。]
[我信他做什么?]
我只相信我自己。
风的声音再一次地出现,他很确信,这一定不是幻觉。
抬起头,卫桓看到自己的周身开始出现弥散的蓝色妖气,在金乌之光的照耀下,与云永昼的赤色妖气交融在空中,如同极光。
他从云永昼的怀抱中出来,朝着天空中的蓝色妖光伸出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力量灌入他的身体。
尽管只有一瞬。
卫桓坐起来,眼睛望向卧室的窗户,黑暗中的沉寂被打破,他清晰地听见夜风拂过窗棂的声音,听着它一路飘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伸出手,抓住一缕风。
空中的蓝色光芒如流星般坠落到他紧握的手,卫桓眉心微微一皱,摊开自己的掌心。
上面紧紧地躺着一枚蓝色的勿忘我。
就在下一刻,这朵花便再一次幻化成风。
虽然只握住了一瞬间的风,可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卫桓抬头望着空中渐渐消弭的蓝色光芒,一滴泪倔强地含在眼眶,只在笑着垂眸的片刻,星星才坠落。
后半夜的夜空都变得暗淡,星光落在一方无人知晓的寂寞池塘。苏不豫独自一人坐在池边,沉默地看着一池静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当初囿于池中的自己,遇到了属于天空的少年。
原本的计划里,他在上善等到卫桓的出现,带着他来到这个故地,在他讶异的时候告诉他一切。
这些天对他来说太煎熬了,从云永昼与他结契的那一天起,他所有的怀疑就得到了确认。
哪怕重来了一世,他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明明他才是第一个产生怀疑的人,明明他比谁都确信他的身份,可最后还是晚了。
就在他鼓起勇气试探的时候,发现卫桓似乎也不愿意让他知道,他犹豫的理由无外乎是不想拖累自己。他想瞒着,那就陪他瞒着。
但越瞒下去,自己就好像把他越推越远了。
苏不豫望着水面倒影的月光,他曾经悄悄在心里发过誓,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会欺骗他,会永远站在卫桓身边。
但其实在卫桓第一次向他询问生日的时候,他就说谎了。
他试探性地对卫桓说出了一个虚假的日期,看着卫桓惊讶地开口,“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一天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他记得。
没有什么美好的巧合,都是私心堆砌起来的谎言罢了。
可一想到卫桓记得他们初遇的日子,苏不豫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原来他十几年来的痛苦与折辱,都是为了遇到他。
“生日快乐。”
卫桓笑着从身后变出来一个礼物,“拆开看看。”
毫无预备的他惶恐地接过盒子,拆包装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
打开盖子,他看见了一小片羽毛,漆黑如墨。他小心翼翼将这片羽毛拿出来,对着阳光,看见羽毛顶端折射出的一丝蓝色光芒。
“这是九凤翎羽,是我从本体上取下来的。”卫桓露出自己尖尖的小虎牙,“你把他带着,没事儿辟辟邪呀。”
那时候的他惊得说不出话,难怪这片羽毛上有这么强的妖力。
见他迟迟不收,卫桓瘪了瘪嘴,“你是不是嫌弃我啊,你别小看这个啊,这是我妖力最强的翎羽了。”
“这……这我不能……”
“你拒绝的话,我就生气了。”卫桓自作主张地将那片羽毛拿出来,又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条细细的绳子,将自己的翎羽串起来。
他走到苏不豫的面前,把他傻傻捧着的盒子拿开,伸出双手,用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为他戴上自己的翎羽。
“好了。”卫桓退开两步,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永远记得卫桓当时说过的话,他的表情,温柔又稚嫩的语气。
“不豫,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夜风拂过,将水中他的面容揉成扭曲的一团涟漪。苏不豫紧紧握住掌心的鲛珠。
从一开始就错了。
卫桓对所有人都报以怜悯。
但爱慕却只给了强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其实是卫桓一直以来对于自我认同矛盾的集中爆发,这种自我挣扎也激发出他对九凤灵魂的掌控。
推荐一首歌搭配食用,HelloNico的《用灵魂交换肌肤之上》(请不要在评论区提到我哦)
不豫一直是大家的争论点,其实我觉得不能用黑或者不黑来说明他,因为他内心的挣扎于自我认同不少于卫桓或者任何一个角色,后面还会写,他确实是比较复杂的一个人物。黑这个字就比较纯粹和彻底,不太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