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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永昼坦然地笑了,他其实早有预料,一旦揭发云霆的事完成,卫桓迟早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他依旧低估了卫桓的聪明程度。
“是。”他向卫桓走近一步。
“你猜的很对。”
这里并非是可以大谈无政府组织的地方,云永昼手指动了动,结界圈凭空而出,将他们两个吞噬过去。下一刻他们便回到了云永昼的湖边小屋外。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云永昼对卫桓道。
“很久之前我猜疑过,但是早就排除这个可能了,”屋外新多了一对秋千,就在湖边,卫桓这时候才发现,高兴地走过去坐上,一双长腿晃了晃,“其实你藏得很好,我今天才真正怀疑到你的头上,不,真正确定。”
云永昼走过来,到他身边那架秋千前坐下,只是静静坐着,没有说话。
“我之前其实并没有太在意Rebels的组织老大,是后来清和告诉我,这个羽升是他在暗区看着我的死讯新闻时偶遇的,这种际遇让我开始怀疑起羽升救下清和的初衷。”他侧头看向云永昼,“我当时就想着,这个羽升应该是认识我的,当然了,后来我申请进入Rebels的请求被拒绝,更加让我确信这一点。”
云永昼淡淡道,“我救清和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世。”
这一点卫桓也猜到了,他侧头问道,“是见他实在可怜?”
可云永昼也不是见谁可怜便会出手相救的类型,于是卫桓又笑起来,故意揶揄,“不对啊。小金乌在山海可是出了名的见死不救。”
谁知云永昼却平静道,“是爱屋及乌。”
他看见清和对卫桓的死有悲悯心,所以才会去救他。云永昼和卫桓不一样,他一向是个硬心肠,没想到这样机缘巧合,当他后来查清和身世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救下了凡洲前总统的儿子。
卫桓思考着爱屋及乌四个字的含义。云永昼又一次开口,“可能连清和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对啊。”卫桓笑起来,脚在地上蹬了一下,秋千高高地摇了起来,“他还误导了我。现在想想,你对其他人都是不屑一顾,你看看方程多怕你,但是你吧,对清和好像好上那么一点点。”卫桓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样子可爱,他又道,“你知道吗,那天清和还偷偷告诉我,抓杨疏那天他和你组队到一起,你竟然还安慰他天伐会好起来,那时候他以为你是因为和我待在一起久了,变得和我越来越像了。”
“毕竟他是我的手下。”云永昼望着湖上泛起的白雾,“这几年算是看着他长大。”
也一手培养了他。
“嗯。”
缘分真是奇妙,他当年和清和擦肩而过,那时还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命运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想到云永昼也遇到了他,还给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么一想,他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也是云永昼给的,不光是招魂。就连他重生在人类身体逃出137研究所的时候,都是云永昼的手下阿祖救了他,也是他们给他指了一条路,回到山海。
冥冥之中,红线早就把他们的命运缠在一起。
“我现在一回想,其实好多的细节都指向你,”卫桓一荡一荡的,抬头望向天空,“清和说Rebels里的半妖和妖都感觉不出羽升的妖气,都怀疑是人类或是半妖。这一点也曾经误导过我,但是今天站在山海广场听到你揭发云霆的时候,我忽然回想起来,其实你有好几次在我面前隐藏过妖气,只是我没有留心罢了。”
云永昼知道自己在这一点上露了马脚,只是那个时候还觉得不算要紧,“你说的是上次你来陆军总部的地下车库找我那次。”
卫桓嗯了一声,“那个时候我刚扎破你的轮胎,你从背后偷袭我,我还吓了一跳,当时根本没有在意你隐藏妖气的事。”说着他伸直腿停下来,看着云永昼,“还有我之前和你去暗区,就是去了空童酒馆遇到除妖师父子的那次,那个时候你也是隐藏妖气的。”
云永昼轻点了点头,“我在金乌的古籍上学到了掩藏妖气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说完卫桓自觉有些懊悔,自言自语道,“我早应该发现的。每次我在暗区一发生什么事,你都是第一个赶到我身边,我那个时候以为只是因为结契的心灵感应,也没往其他地方想。”
云永昼伸过手去抓卫桓的手,“其实还是因为你们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卫桓瞥了他一眼,嘴角憋着笑,“你是因为我一开始猜羽升是不豫,所以不太开心吗?”他抓住云永昼的手,“你别生我的气呀,你想想看,我们之中清和可是和你羽升的马甲最熟悉的人,连他都押错宝,还连带着把我也弄倒沟里,我统共见过你一次马甲,你还跑了,猜错可不能怨我。”
云永昼握了一下他的手,“谁说得过你?”
“其实就在今天之前我都是怀疑不豫的,”卫桓与云永昼十指交握,“但是在我听见你最后那句发言的时候,我就确定是你了。‘真相是很残酷,但就像各位头顶的太阳。他永远存在。’这样的话不可能是不豫会说出来的。”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的立场最有可能进行这种无政府组织活动,尤其当我知道他渴望变强的时候,这种预判越来越强烈。毕竟他一直以来挣扎于人和妖之间的归属问题,或许这种边缘感会促使他做出什么反抗的事。”卫桓的眼神飘得很远,“但是重生回来之后越是和不豫接触,我越发现他其实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渴望变强,但更多的是渴望变成一个强大的大妖怪,而不是独立于人类和妖族之间。”
“苏不豫和你一起长大,因为这个,我从来不会在你面前说出我对他的看法。”云永昼斟酌片刻,继续道,“但是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这一点你要知道。”
卫桓垂下眼睛,“我知道。很早我就在怀疑,但羽升的存在给了我一个寄托,我想着如果这是他,一切都还解释得通,但到了现在,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借口了。他从纱华那里换取更强的能力,吸收了她的巫力,变得越来越强,总应该是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他没有说出心中最坏可能,他还没有想好,苏不豫如果真的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应该怎么办。
云永昼道,“我查过他,但他谨慎小心,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地方。”
“希望只是我多想。”说完卫桓看向云永昼,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来呢,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半妖崛起独立反抗的戏码,没想到看到最后,其实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王子复仇记。”
云永昼还真是个能忍的个性,明明是个杀气腾腾的家伙,可心思缜密到令他都觉得意外,卫桓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我特别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有了想要组织起Rebels的念头的?是在我死后?”
云永昼不喜欢听到卫桓说自己死,他的眼色沉了几分,但又舍不得让他看脸色,于是还是开口,“如果说是反抗的念头……从我被接回金乌本家的那一天起就有了。”
这句话令卫桓有些难过,又有些惊讶。他无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失眠的夜晚云永昼告诉他的一切,因自身的天赋被折磨,被虐待,四处逃亡,最后还是被关回笼中。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夺去魂魄,永世不得自由。
他知道云永昼有多悲愤,可他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就已经藏了于强权和父权抗争的心,而且一藏就是这么多年,表面上装出一副高傲姿态,在云霆的面前扮演成被他一手锻造出来的完美武器,但他或许到死都没有想到,他这个不言不语的儿子从到他身边的那刻起,就已经起了复仇的心,韬光养晦二十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这把被云霆一手打造出来的尖刀,狠狠插入云霆胸膛的一刻。
虽然明白了云永昼的初衷,但卫桓多少有些不解,他松开手道,“为什么会是在暗区?你不是一向讨厌那个地方?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只要偷偷溜到暗区都会被你强行逮回去,说的最多的就是,暗区是山海学生的禁地,没有允许不能随便进入。”他故意瞥了一眼云永昼,“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我不讨厌暗区。”云永昼起身,缓缓走到卫桓的身后,握住他身侧的两根秋千绳,“那是我和你留下最多回忆的地方。”
言毕,卫桓晃动的身形一顿,后背贴上云永昼的身躯,像是两块不小心相贴的磁铁。
他没有料到云永昼会这么说。
“只要你溜出去,我就知道你会躲在哪里,也知道你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一旦你消失了,只有我可以把你找回来。”说到这里,云永昼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笑意,听起来不那么冷了,“谁在乎什么校规校纪,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只不过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他的手放在卫桓的肩膀上。
“我只是想第一个找到你。”
暗区是他们并肩作战过的地方。他曾经见证过卫桓在那个混乱之地的轻狂和自由,也曾经看到过失去双亲的他隐藏起来的脆弱和迷茫。
他曾经借着校规风纪的名义在声色犬马中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和自己的私心一同带走,趁他意识不明时走过黑暗街道,披着月光挥霍着年少轻狂。
也曾经在暗区的绚烂霓虹与天台狂风中被他以一吻缄封心魂,从此再也没能从那一晚的风中逃出。
他也没想过要逃出去。
卫桓走后,云永昼时常去往暗区,他有种直觉,如果他真的回来,也许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隐藏身份行走于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想着卫桓过去的打趣和诓骗,他的嬉笑,他的求饶,还有差到了极点的酒品,只要停留在这里,一切都历历在目。
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偶尔遇到那些烧杀抢夺的恶人,云永昼也会想到他,倘若卫桓还在,一定会仗义出手。尽管他自己从来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但想到卫桓,他就会去做,渐渐地暗区的纷乱都在他毫无主动意识的战斗下被摆平,平白成了传说中暗区的守护者。
大雨中,当他看到当初被人打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清和,看见他一脸失魂落魄地看着九凤死讯的消息,像一只无处可依的雏鸟。他忽然就想到卫桓,想到他曾经在雨天给山海的一窝小鸟搭了个雨棚,被其他学生调笑。
[笑什么笑,下次你们谁下雨没带伞,可别再求着我用翅膀给你挡雨。]
想到那一幕,他就撑着伞走到了清和的身边。
所以清和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就是越来越像卫桓了。
云永昼将自己彻底剥离。光明中的那一半过着卫桓想过的平淡生活,成为一个教官,拥有一套在湖边的小房子,安静闲适。黑暗中的那一半藏着真正的他,隐姓埋名,没有一刻忘记过复仇与反抗的使命。
“真不公平。”
听见云永昼忽然道出这么一句,卫桓还有些讶异,他扭过头看着他,双眉轻轻抬了抬,暖阳洒进他的瞳孔,透出淡淡的琥珀光。
云永昼捏了捏他的鼻子,“亲完我转头就忘,自己潇洒坦荡,无牵无挂的。”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把我留在那里。”
心里的小兔子蹦跶起来,像是极力反驳。卫桓的脚踩在地上,一下一下晃着,后背轻轻撞着云永昼,背对着他,可嘴角已经是克制不住的笑意。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卫桓仰头朝后面看去,天地倒转,云永昼还是一样好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闭上眼睛,大言不惭,“亲不亲全凭你。”
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他的下颌,唇瓣落下,轻轻相贴。
落星坠湖,月光出走,狂风平息。一颗柔软太阳落在心口。
分开的瞬间卫桓睁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自己要往火坑里跳,我可给过你机会了。”说完,他反着身子伸手勾住云永昼的脖颈,将这个温柔的吻加深,交缠不息。
一如当年天台之上的自由与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