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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海的最深处,栖息着一座“金山”。
它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呼吸起伏,在察觉到闯入者的时候,堆积着的成千上万块“金币”蓦地从中间裂成两半,露出无数只眼瞳。
修士们万万想不到,他们一直顶礼膜拜的天道,却是以这般丑陋不堪的姿态存活在世间。
天道本该只是按照规则运作的程序,在鸿蒙初开至共上亿年的岁月中,偶然被人世间的戾气所侵,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欲望。
然,只有欲望,却无人性,与魔无异。
若不是困于冥海之涯,无法生出实体,它恐怕早已十指遮天,将万物如玩偶般操纵玩弄了。
然后它想出了一个办法。
天火淬神剑,用半神之体作为引子,附着上自己的神识,慢慢侵蚀神剑的意志,最终李代桃僵。
谁知那铸剑师在最后一步窥见天机,散尽一身修为,封住了神剑的五感七窍,同时自身也因为触怒天道而陨落了。
它憋屈地潜伏在冥海中,等候铸剑师残存的灵气消散。
就在它觉得时机将至的时候,折花宴上叶易那惊天一刀,惊动了笑青山被封存的剑心,上百年的追求爱怜又开了他的情窍。
天道气得半死,只能趁着叶易踏破虚空去其他世界时,降灵下世,命令信徒传授笑青山无情道。
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十分符合它的心意,在笑青山离开天罡城后,叶易枯坐在太羲宫三个月,走火入魔了。
这下它更有理由杀了他。
早在百年前,天道就感知到了叶易的威胁。
天资聪慧,自生仙骨,他十八岁结丹,不到百年已是元婴境界,修途虽有坎坷,却并无瓶颈,未及千岁便挨过了九天雷劫,与天道同列。
若是放在过往,它一个没有感情的“程序”,心里定无二话,但如今它已懂了什么叫嫉妒和恐惧,怎么能容忍一个人类和它共同一分天下?!
它用玄雷劈了天罡城,又将冥海瘴气引至城内,城中修士除神台透彻毫无杂念者,均堕入魔道。
天雷降罚,叶易仍坚守天罡城,被正道中人视作魔尊,此时,修炼无情道,突破道心之衰的笑青山已脱胎换骨,为正道剑尊。
心存无情道,而无自我意识的笑青山,只是一把能劈天断海的剑而已。
在笑青山杀了叶易,情窍再无重开的可能性时,它就可以轻松取而代之。
清鸣之声响彻海底,灵气如浪涛般激荡开来,黑衣白袍交织成一片。
长剑攻势猛烈,化作玉兰花影,直攻叶易死穴。
银琅刀光凌冽,却含四两拨千斤之意,刚中带柔,并无伤人之厉。
二人实力相近,一人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另一人却是只守不攻,只退不进。
叶易修杀生道,刀法猛烈,一出手必见血,此时却处处掣肘,无法施展开来,黑衣上很快多了几道裂口,伤口渗出血来,铁锈味弥散而开。
笑青山本可以把握机会致叶易于死地,却心神不定,攻势愈加缓慢。
他双眉紧蹙,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你我本为死敌,你为何不出手?”
叶易无奈地笑了两声,叹息道:“小傻子……”
他只觉一股酸楚之意从心尖漫出,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但随即,那感觉就像蒙了一层纱一般,模糊不清了。
二人僵持不下,天道却并不着急,金色眼珠向上翻起,透过碧色的海水望着那虚无缥缈的云雾,静待九重天之上、位列于浩瀚宇宙中的星辰排列布阵。
时间将近。
黑黢黢的冥海之中,一点银色的光辉洒下,唯有诸天之力能穿透外面裹着的黑色瘴气。
七颗星星慢慢挪动,星光之中隐约呈现煞相——
七星绝杀阵。
刀与剑不断相撞、挡,凝练的剑气却是慢慢减弱,反映出主人的迟疑。
叶易面色沉稳,以守为攻,反倒压倒了笑青山的剑气,隐约占据上风。
“跟我回天罡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或者你喜欢怎样都可以。”
叶易音色喑哑,黑眸泛起赤色,又很快被他压制住。
笑青山避而不答,空洞的眼眸中却有光闪过。
而那光瞬间便被黑暗吞没——
“杀了他。”
识海之中,那个熟悉的声音这样说道,无边的怨恨将他扯下无间地狱,杀意升腾而起,吞没掉笑青山的神台。
刹那间,原本缓慢的剑一下快如闪电。
眼底的水光,凝结成冰。
长剑贯穿了叶易的丹田,金丹碎裂,紫府崩塌,叶易咳出一口血来,衬得肌肤更加苍白。
刺透血肉的感觉通过冰冷的剑身传递到笑青山的手上,又沿着手臂传到他的心脏中。
笑青山全身一颤,几乎要丢下手中的剑。
银琅坠落在地。
叶易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血却抢先从他的嘴边淌出。
他往前迈了一步,任由那无情之剑在他身体中刺得更深,撕裂他的血肉、经脉。
男人的手轻柔的抚摸上了他的脸颊,黑眸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我……咳……本来给你带了回礼的。”叶易苦笑着说道,血红得刺目,“和你成婚的时候,送你的全是俗物,配不上你……后来,你还为我铸剑,我更觉得自己是个俗人……”
笑青山怔怔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翻腾的茫然无措。
三幅绘卷从叶易的云袖中跌落,展开后是各不相同的颜色,是有别于修真界的大千世界。
“我看你铸剑的时候,总是望着窗外,想必是不喜欢被锁在一处的。我游历诸多世界,看花了眼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就刻了三个小世界想要给你,但回来后……你已经回到了剑宗……”
伤口的血不断浸入黑袍,他呼吸困难,眼眸渐渐失去神采,可还剩下笑青山手足无措的倒影。
“卿卿,我……”
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叶易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
笑青山下意识的接住他,手搂住他宽阔的肩膀——无数个日夜,他曾靠在这人的肩上,陪他看天罡城的春花秋月,夏云冬雪。
恍惚之间,笑青山回忆起与他相处的日子。
折花宴一别后,再次见面,叶易无礼至极,将一朵花别在他的耳边。
“笑仙师,本座说过,想要回玉簪就亲自来天罡城找我,怎么,你是要本座亲手把它还给你?”
“本座听闻九重天下素有起小字之礼,仙长无亲无友,不如就由本座代为取之……仙长觉得,卿卿如何?”
“喜欢本座送你的花吗?……不喜欢,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接下?”
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他知他畏寒,亲自给他披上裘皮大氅,紧紧握着他的手,手掌炽热。
“雪有这么好玩么……手都冻红了,本座给你捂捂。”
“你身子骨也太虚弱了,恐怕是天罡城第一个感染风寒的人。本座已经在太羲宫内布了阵法,以后你光着脚在殿内走都可以。”
在合籍大典后,他喝得醉醺醺的,抱着他躺在床上,咬他的耳垂。
“卿卿,你知道什么叫合籍吗?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道侣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永不分开。”
面对他的无理要求时,叶易抛下堆积成山的公文,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要去昆仑山脉。
“想要铸剑?行啊,我给你找材料……随便什么都行?不,我当然要给你找最好的。”
和正道交战后,他偶尔会有些沮丧,从背后抱着他,语气里充满了自我怀疑。
“卿卿,归元剑宗他们打上门来了。搞笑!我和你成婚的时候他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说我逼你和我成亲……卿卿,你是自愿的吧?”
在看见铸成的剑后,他一脸不可置信。
“剑铸好了,送给我的?我用刀……不,用剑也行。这把剑叫什么,‘这是剑’?呃,没有,很好很好的名字,比银琅好一百倍……”
还有离开时印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
“卿卿,我去给你找回礼,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乖乖待在家等我。”
笑青山抱着叶易,久久没有动。
银色的星辉斜斜射入,他的墨发上别着一支玉簪,正是当年折花宴上被叶易抢走的那支。
男人身上的血浸在黑袍里什么都看不出,却将他素白的外衫染得血红。
“这是剑”沉默地插在男人的血肉中,无知无觉。
它是一把凡剑,纵用天下最名贵的仙石打造,也依然没有人的感情。
忽然,一滴湿润坠落在它的剑身上,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水滴如融化的雪,透进它的剑心。
剑忽而生灵。
……
“……卿卿!”
“卿卿!”
昏昏沉沉中,叶易的声音响起。
笑青山像是从窒息的深海中挣扎醒来,叶易焦急的面色映入眼帘。
“阿易……”他低声唤道,嗓音沙哑。
粗糙的指腹擦过他的眼角,微凉的触感延展开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叶易抹去他的眼泪,眉头皱起:“梦魇了?奇怪,秋月香应该是安眠的才对,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紧了他。
“怎么了?”叶易问道,大掌从他颤抖的脊背滑下,轻轻安抚。
笑青山摇了摇头,手掌抚摸过他的后背,肌肉温热而有弹性,是活人的身体。
“大傻子。”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骂道,喉咙里带着哭腔,“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蒙在鼓里好玩?”
叶易身体一僵,问道:“你想起来了?”
笑青山“嗯”了一声,贪恋地用脸贴着他的肩膀,感知着他的体温。
叶易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本来是想一个人把事情都解决的,没想到给你看了一个大笑话。”
笑青山蹙眉:“我不准你这样说。”
“好好,我不说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他调笑道。
“……”
笑青山推开他,眼角绯红,眼中是萧萧而下的一川烟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窗外月色正浓,笑青山垂下眼,按住叶易的双肩,带着他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中。
“怎么,非礼我啊?”叶易挑起他一缕乌发,放在鼻尖轻嗅,嘴角笑容肆意。
笑青山静默不语,将眼角残留的泪水揩去,白皙的面颊上浮现两抹薄红。
他俯下身,像小鹿舔水一样,将自己的唇贴上叶易的,细细亲吻。
叶易放任他占据主导地位,随着情.欲渐浓,亲吻也由小心翼翼变成暴风骤雨。
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近,相互磨蹭挤压。
叶易扶在他腰间的手,也渐渐向下滑去。
小狼崽在床底下休息,听到一声低吟后,蓦地一惊,冰蓝色的眼珠子瞪成一个圆,耳朵尖尖竖起,又恹恹垂了下去,闭眼再睡。
无他,习惯了。
床榻吱呀,帷帐朦朦胧胧,暧昧的气息在室内蔓延。
一番云雨后,二人墨发交缠。
笑青山面色红潮,眼尾是一抹勾人的胭脂红色。
掌心下,男人的心跳透过胸腔传出,沉稳得让人安心。
“我的本源在剑冢……”
笑青山说道,尾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潮。
“恩……”叶易餍足无比,心猿意马地亲了他一下,“改天就把‘你’迎回来。”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此处乃天道编织的梦境,想必等到某个时刻,便会崩塌瓦解,而一切也将迎来结局。
……
日上三竿,窗外传来鸟鸣,光影绰绰。
小狼崽蹦上床去,又被拎着后脖子甩了下来。
它委屈地转过头,“呜呜”叫了两声,爪子刨着门框,发出沙沙的声音。
男人一挥手,一阵风刮过,门朝着两侧打开。
风雪被了带进来,落在地上,化作晶莹的水。
小狼崽啪嗒啪嗒跑了出去,尾巴摇个不停,爪子在雪地里印出好几个梅花印。
“啪”的一声,门又自动朝内合拢。
被小狼崽的屁股一坐,二人睡意全无。
金红被褥被掀开,叶易坐直了身体,乌发散乱,从发丝间的空隙可见其背脊上的红色抓痕。
笑青山懒洋洋靠在他肩膀上,宽大的衣袍下亦是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叶易瞥了一眼窗外,思及今天的日子,面容沉了下来。
天罡城城主叶易与归元剑宗掌门真传弟子笑青山欲喜结连理,此事已告诸天下,而在合籍大典之前,慎古真人要求笑青山回门派一趟。
恐怕只有天道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微凉的指尖触碰上叶易的眉心,笑青山替他拂去眉头上的川字,柔声道:“我替你更衣。”
黑色的外袍庄严又肃穆,衬得男人更加英气勃发。
素白的手指为他系上腰带,仔细地打上一个结。
叶易垂眸,凝视着笑青山。
他睫毛长长的,眨眼时像是蝴蝶翩跹而至,眼尾微微上翘,底下是带着寒意的潋滟秋水,时而又变为勾人心魄的三月春水。
嘴唇微微抿起,像是一朵含羞的花,水润又柔软。
他认真将衣结打正,拈着腰带的手如玉雕成。
那时一双适合摘花拨琴的手。
可叶易也知道,比起姹紫嫣红的花与古朴沧桑的琴,他更适合拿剑。
持剑时,他凝着一身的冰雪,如孤月一般高不可攀,世间众人避之不及,唯独让叶易心痒难耐。
那冰雪消融的景色,只有他看得见。
他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悲,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同样,叶易的喜怒哀乐,也全都说与他评判。
归元剑宗。
宽敞的大殿上燃着幽幽烛火,明亮,却照得殿内一片渗人的惨白。
慎古真人坐在正座上,拨动着手腕上的链子,木珠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
慎古笑呵呵地说:“在天罡城看见你们相处时,老夫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青山先天不足,自小娇生惯养,叶城主是少不了一番费心了。”
叶易喝了一口茶:“哪谈得上费心,能多为他做点事情,本座甘之如饴。”
慎古将目光投向笑青山:“青山本来是为师的真传弟子,可惜还没出师,就得搬去天罡城了,日后想必也难以见面。为师身为你的师长,却没有教给你什么剑术,内心着实遗憾。近来有新的弟子入门,剑冢开放,你不如也进去挑选一柄,算是为师送给你的贺礼了。”
笑青山面色如常,嘴角含笑:“承蒙师父厚爱了。”
慎古又对叶易道:“剑冢乃门派重地,平时就是门内长老也不得进入,还望叶城主海涵。”
叶易冷淡道:“无妨,本座等候在此就是了。卿卿不必担忧我,慢慢挑选才好。”
笑青山与慎古真人走出正殿,殿门关闭,阴影遮盖明光。
殿内,叶易神色冰冷,眼眸中暗流涌动。
前往剑冢的路上,有一道长长的索桥。
桥下江流奔腾,桥的两侧是险峻的山壁,岩石之中,偶可见翠绿树枝横斜而出。
笑青山怀念道:“弟子七岁,还是八岁之前,寝房就在这后山中,但书院却在前山,每次路过这座吊桥,心中都有些害怕。”
慎古真人笑了两声,对能够凭虚御风的修真者而言,高处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是吗?为师就说,你当时怎么紧紧攥着为师的衣袖不放,但问你原因,你又摇头不说,如今这个谜团可算是解开了。”
“但当时师父也从来没有甩开过弟子的手。”
笑青山瞭望着山顶的一棵古松,在它的树冠之下,筑着一窝鸟巢。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藤蔓搭成的巢穴还在,上面的花却早已蔫得被风一吹就碎,鸟儿也不见踪影了。
慎古真人只道:“看你当时年龄还小,为师才勉强任凭你扯坏了为师的好几件衣服,若是你如今还敢这样做,为师只得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了。”
笑青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感叹道:“一眨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时过境迁,连你认为能永远将你护在羽翼下的人,也改变了。
剑冢坐落于一座连绵大山之中,外面设置了法阵,两柄巡剑发出幽幽蓝光。
山摇地动,伴随着坠落的石块,一丝光亮照进漆黑的剑冢中,寒气扑面而来——这里埋藏着成千上万把剑,它们静静沉眠在寒冰中,等待着再一次的复苏。
太羲宫内四季如春,笑青山已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彻骨的寒冷,尽管此刻他已不再畏寒,还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一个小而精致的雕花暖手炉出现在他的手中,中间火芯冒出蓝光。
这是叶易临走前塞给他的。
在面对和笑青山有关的一切事情上,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总是心细如发。
见着他取暖的举动,慎古真人笑了一下:“青山,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若是它不答应,为师也得强迫它答应。”
剑冢里,剑与修士并非是单纯的被挑选和挑选的关系,而是双向选择。
有的弟子进了剑冢,连其中最普通的剑都拿不到手。
笑青山心有所感,朝着剑冢的最深处走去。
越是靠近,寒气越是逼人,他的睫毛上甚至凝结出了霜花。
在一块纯粹无杂质的巨大寒冰面前,笑青山停下了脚步。
其他的名剑都置在寒冰中,唯独这一把,孤零零锁在铁链之中,那铁链还锈迹斑斑,生脆得很。
与泛着铁红色的旧锁链不同,那把剑却是华美无比。
剑柄与剑身之间衔着一颗蓝色避水珠,流光溢彩,剑刃雪白,中间流淌着天青色,仿佛一道碧水从山间流下,在剑尖上三寸的地方,雕着数片大小不一的青嫩银杏叶,栩栩如生,仿佛刚从树上飘下。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笑青山”。
慎古真人凝视着剑:“是吗……你果然还是选择了它。青山,这把剑,乃是你的父亲花费了千年的心血铸造而成的,但是它……只是一把凡剑,而且是钝剑。”
“弟子知道。”
笑青山伸出手去,握住剑柄,缠绕着剑的锁链一挣就断。
与看似轻盈的外表不同,这把剑却十分有分量,沉甸甸的。
剑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笑青山的手指滑过它的剑刃,仿佛在为它拂去尘埃。
慎古真人道:“也罢,你生来就应该拥有它。”
剑冢的道路变得幽深而漫长,寒冰中的剑映出幽幽的光。
冢,本为坟。
慎古真人出剑时没有一丝犹豫,渡劫期大能的剑足以毁灭掉一个人的神魂。
血渗出,流淌过那锋利的剑身,在地面上点出一滴滴深痕。
笑青山闭上眼,艰难地开口,气若游丝:“师傅,我只想问,你当初收我为弟子,是可怜我,还是……”
慎古真人反问:“我踏入仙途前,曾有父母,发妻,三子一女,除了今日这回,你有见过我提起他们吗?”
笑青山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我懂了。”
他松开手,细嫩的掌心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血出不断流出,从一小点挤成一个红珠,犹如鲛人死前流出的血泪。
那双眼眸里,澄明无物,倒映出雪下的无边山河。
只听一声轰鸣如雷炸起,狂风席卷方圆十里,从正殿的窗里,可窥见远方的青黛寒山像被人从画中抹去一般,只剩一片悠悠云烟。
本源归位,剑心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