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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节来得早,一月底就是新年了。转眼间年关将近,公司上下人心浮动,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春假。
秘书和助理团队作为工作上和沈昀亭接触最多的人,自然也能享受到有异于其他同事的私人福利。平时叫些什么奶茶外卖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如今快要过年更是免不了例行聚餐。茶歇时沈昀亭出来和他们闲聊,他已经提前订好了酒店,让大家一人选两道喜欢的菜式报上来。
董秘招呼大家看群里发的菜单,一边煞有介事道:“一年可就这么一次把握沈总钱包的聚会啊,赶紧挑贵的点。”
于是名字里带和牛、鱼子和松露的菜名纷纷被提上议程,乔清半点不客气地点了份布列塔尼龙虾和时令烤鱼焗虾。沈昀亭眼里带上笑意,说:“算了,不用一人两道,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年后董秘调任,就当是提前践行了。”
董秘也不推辞,笑着应道:“那我就再加一道鲍鱼鸡粒酥,沈总这次怕是得破费了。”
有盼头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下班后他们便分几辆车直接驱车前往酒店,等着好好大吃一顿。
今天是农历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除夕的例行家族聚餐也是酒店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反而没什么人。
乔清从车上下来,沈昀亭也刚到,下了车后就和其他人在车边等他,见乔清看过去,他笑说:“今天速度有点慢了。”
乔清耸了耸肩,“路上走神多等了个红灯。”他瞥了沈昀亭一眼,轻哼一声说,“不也和你差不多时间到。”
一行人走进酒店大厅,提前等候着的经理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沈总,乔少,你们订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过来吧。”
走了几步后又和乔清搭话:“乔少,不知道前几天乔老先生的生日宴过得还满不满意?”
“都挺好的。”乔清说,“我都考虑办张年卡了。”
“哎,这就客气了,您哪里的话。”经理满脸是笑,“您一直是vip客人,哪里需要另外吩咐呢。”
乔清笑笑,没有再接话。
然而没想到的是今天实在不走运,他们还没走到电梯前就遇到了个眼熟的人——不,何止是眼熟,简直是冤家路窄。
来人就是跨年那天在酒吧里给女孩儿下药的公子哥,名叫张钦。后来乔清才知道他父亲是做餐饮业的,在乔老生日那天也有到场,但那天张钦没去,所以两人互相都不认得对方。
至于在酒吧发生的那件事,后来也是不了了之,毕竟缺少了另一方当事人的指证自然无法继续调查下去。而酒吧外的群架就更不算什么了,既然乔清不追究,那就是一句话就能摆平的事,不值得一提。
虽然之后张钦也有试图通过两人共同的朋友约乔清出来吃饭讲个和,但乔清都给推了没有应约。不过张父大概是生意做习惯了,总觉得人情不还不踏实,又以别的名义给乔父送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紫砂壶茶具,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补偿。
沈昀亭在短暂的愣神后也马上回想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乔清,乔清撇了下嘴,压低了声音说:“放心吧,我不会在这儿打架的。”
沈昀亭笑起来,又很快放平嘴角,将笑容维持在礼貌的程度。
“张总。”
“昀亭,好久不见。”
两人客套着寒暄了几句,随即张父将目光落到乔清身上,乔清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伯父。”
张父哈哈笑起来,他是风格儒雅的商人做派,一举一动间都是满满的亲和力。他拍拍乔清的肩,打趣道:“上次只是陪着乔老和你说了几句话,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哪里。”乔清说,“我当然记得您。”
“那想必你也记得小钦了。”张父说,他转头用责备的目光看了眼冷着脸不说话的张钦,回过头来又是和蔼的笑,“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脾气太臭,性子又冲动鲁莽。上回的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脾气臭,性子鲁莽。张父就连斥责都那么敷衍,生怕乔清真看不出来他在护短似的。
乔清笑笑,客气道:“自然,您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好,好。”张父笑呵呵地说,“你和小钦差不多年纪,有空可以多约出去玩。”
乔清没说话,沈昀亭怕他真恼了,赶紧自觉顶上,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了。
等到把人送走后,他才偏头看过去:“乔清?”
乔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道:“走了,去吃饭。”
于是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经理才终于像是重新被按了启动键的机器人一样活络起来,继续为他们带路,一边介绍着晚上的菜式。
也许是因为这个小插曲的缘故,晚上席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似乎董秘几人也看出了他的家世并不一般——不,不是似乎,也就只有瞎子才会没注意到他们交换眼神的样子。所以向来只是个倾听者的乔清这次被频繁拉入话题,甚至还围绕着他之前的留学和工作经历聊了好一会儿。这顿饭乔清吃得跟演讲似的,嘴巴不是在吃就是在讲话,基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晚餐结束后董秘他们约着去KTV唱歌,问沈昀亭和乔清要不要一起。沈昀亭很少参与他们私下的娱乐活动,乔清当然更不可能去,借口一会儿有事婉拒了。
他原本是想回家的,但看时间还早,倒也不着急回去窝着。酒店后方有个花园,乔清本想去那儿走走透透气,结果没走几步就被后面汽车的远光灯晃了一下,他没好气地扭头看过去,却发现是沈昀亭。
“……沈总,”他无奈,“我还想着是谁敢拿远光灯晃人,差点就要砸车了。”
沈昀亭也跟着笑,“没事,我既不会报警追究也不会找你索赔。”
乔清望了下四周,见周围没人才继续站着和他说话:“你要回家吗,还是去哪儿?”
沈昀亭说:“不回去,接着应酬。”
乔清讶异地挑眉:“这么忙?难怪刚才都没见你喝酒,原来是还有下一场。”他想了想,说,“那你一会儿喝了酒也没法开车,等结束了就叫我去接你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儿。”
沈昀亭顿了顿,也许是照进车厢的昏黄灯光过分柔和,连带着他的眼神也显得深邃温柔起来。
“……好。”他说,“那我等你来接我。”
等待期间乔清去一个开射击训练馆的朋友那儿玩了一会儿,一来是没事做打发时间,等着一会儿去接沈昀亭;二来也是实在想念玩枪的感觉,所以在训练馆里待了很久,直到沈昀亭打来电话叫他过去。
“好,我很快到。”
乔清利落地退出弹夹,子弹一颗接一颗地被指尖挑出,叮铃哐啷地掉在桌台上。
训练馆的老板王铎坐在一旁抖着腿抽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吹了声口哨:“行啊小乔,枪法不错,看来在国外没少玩嘛。”
乔清耸了耸肩当是默认,他把枪放回桌子上,说:“我有点事,得走了,改天再来。”
“成,随时欢迎。”王铎笑眯眯地道,跟招财猫似的挥了挥手,带了点婴儿肥的脸显得稚气未脱。偏偏一举一动都带了些地痞流氓似的流里流气,看着违和感十足。
他弹了弹烟灰,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成召唤兽了?”
乔清回头瞪他一眼:“什么召唤兽,这是工作。”
王铎冷哼一声,“得了吧,绕来绕去还是和姓沈的搅和在一起。”
没等乔清说话,他又笑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不过现在不是沈未澜,换成沈昀亭了,倒也不错。”
乔清挑眉:“听起来你和沈未澜依旧很不对付。”
王铎龇了龇牙:“就冲他能看上陈肃,我就对他满意不起来。”
陈肃虽然不是他们圈里的人,但因为和沈未澜在一起过的关系,难免约出来一起玩过,所以和乔清以及沈未澜的朋友们多少也有些交集。
在当时——可能现在也是一样,他们那伙人就没一个喜欢陈肃的。原因很简单,当有个人明里暗里都有一种“我和你们不一样”的优越感的时候,他们当然不可能玩得起来。而陈肃是个非常固执且坚持自我的人,从小的单亲家庭成长经历又让他多了些深埋在骨子里的自卑和敏感。他容易注意到其他人不会注意的某些点并对号入座,而且也不会在乎场面好不好看,有时候说的某些话说是扫兴都是轻的,最严重的一次两拨人差点针锋相对的吵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虽然想让自己的朋友们接纳自己的恋人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事儿确实不好办,毕竟他们由于成长环境的差异引起的三观差距实在太大了。当时陈肃和沈未澜也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只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草草揭过,才没引起更大的冲突。
“也就你能跟他聊得下去,”王铎撇撇嘴,“我看他那清高样都烦。”
乔清倒不很在意,说道:“他其实人不坏,只是和我们不怎么合得来而已。”
“所以我才好奇沈未澜是怎么忍下来的。”王铎感叹,“学生年代的爱情滤镜啊……可真是了不得。你再让他现在去和陈肃处对象试试,怕是不到一星期就得打起来。”
乔清笑,没有接茬儿,很快开车离开了。
年少的时候确实不同,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们意气风发,自我且叛逆得很。在感情问题上总是觉得能用爱克服一切,只有等到自己碰壁了后才会知道有些坎儿有多难以逾越。更不用说,初入花花世界的年轻男女总是更多地将自我感受置于他人之上,尚不懂得如何去包容对方和对这段感情负责,所以大多数时候,少年人的感情总是充满热烈和激情,却往往并不长久。
毕竟,感情只能决定他们能不能在一起,而无法决定他们能够走多远。
【你有过这种时候吗?】白莲花忍不住问,【小乔,你的初恋是什么样的?我是说,你真心喜欢过哪怕就只有一点点的那种初——】
乔清说:【忘了。】
白莲花:【……哈?】
乔清漫不经心道:【喜欢的人太多,早不记得了。】
【……行吧。】白莲花噎了一下,【不愧是你。】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放在乔清身上的话,好像也就没有那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