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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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里空无一人,周墨走在最后,仔细地将门关上锁好。

他刚转过身,向景鸿就扯着他的领子一拳揍了上来。

周墨不闪不避,脸被打得猛地一偏,后脑勺咚一下撞到门上。他甩了甩头,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一间容纳了庞杂机器的小房间一样全是轰鸣声。但周墨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过,他咧着嘴角笑了笑,“行,这一下是我欠你的。”

他的语气仿佛已经得到了某样宝贝一样,向景鸿瞬间被激怒,但这回周墨竖起胳膊挡开了他挥过来的手臂,一把将人推开。向景鸿还生着病,体力不及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勉强站稳。

“向景鸿,”周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当初你他妈自己说的,你和乔清离婚了,你们各过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向景鸿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为愤怒而紧绷得几近颤抖,“周墨,需不需要我给你数数你床上来来回回上过多少人?乔清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不允许你——”

“你不允许?”周墨冷嗤,“我和小乔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允许不允许?”

向景鸿沉默不语,只是再度揪上了周墨的衣领,两人抱摔在地上,各自较着劲儿,互不相让。

“向景鸿,你现在这幅样子给谁看?”周墨喘着气质问,“你喜欢的不是阿靖吗,你——”见向景鸿倏地抬眼看他,周墨扯了扯嘴角,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愉悦感,“是啊,我知道你们的事,而且……”他俯身贴近向景鸿,“你猜怎么着,小乔也知道,我告诉他的。”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被他压制着的向景鸿就如同狩猎的猎豹一样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周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身上掀了下来,别看向景鸿闷声不吭,刚才那拳可是一点没留手,就在周墨自知理亏,又打算硬挨上一下的时候,却见向景鸿只是扯着他的领子,黑发凌乱,两眼赤红,再出声时已是哑音,“你……”

见他这幅样子,周墨也没了刚才上头的冲动,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推开向景鸿坐起来,说道:“你喜欢阿靖,我知道。”

“你他妈知道什么?!”向景鸿少有的爆了句粗口,他攥了攥拳头,仍是止不住地发颤,“周墨,我和梁靖从来都只是朋友,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拒绝他去和别人结婚?!”

“我……从头到尾,周墨,从头到尾,我只喜欢过乔清。”

周墨愣住。

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周墨一时怔住。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外面有人敲门。

“景鸿,周墨?”乔清按了下门把手没推开,只能继续敲门,“你们——”

话说到一半门就开了,当看见颧骨上青了一大块、嘴角也红肿渗血的周墨时,饶是乔清也愣了愣,默默扭头对陈熊说:“再去多拿几个冰袋来。”

他走进化妆间,只见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周墨倒还算行动自如,向景鸿却坐在地上,沉默着低头不语。

陈熊很快便小跑着拿着几袋子冰袋来了,乔清一人分了两个让他们各自冰敷,一边对陈熊道:“你们都下班吧,晚上我自己开车回家,不住酒店。”

“好的小乔哥,那您明天得早点来,导演刚刚说明早六点半开工。”

“嗯,知道了。”

乔清拍了一天的戏,这会儿懒得动弹也懒得说话,只是靠在椅子上戳消消乐玩儿,等向景鸿和周墨都冰敷了半小时后才说:“行了,回家吧。”

若换做以前,周墨必定得和他胡搅蛮缠半天才肯听话,然而今天不知是被揍累了还是自己识趣儿,看看乔清又看看向景鸿,自己默默走了。

乔清牵起棉花糖和向景鸿开车回家,他还没来得及卸妆,回房间浴室洗了把脸,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向景鸿正看着他,脸色依旧苍白,漆黑的眼睛里映着镜子反射出的光,像是盈了水汽一样雾蒙蒙的。

乔清一边擦脸一边转身看他,看得出来向景鸿很想解释什么,但是他张了张口,最终却只说出一句:“乔乔……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心要瞒你。”

“昨天和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喜欢你,喜欢我们现在的婚姻和生活,我……”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字句清晰、语气平稳地说,“你相信我,小乔,我没有骗你。我和梁靖什么都没有,他确实……喜欢过我,但是我拒绝了,我们,什么都没有……”

乔清安静地倚着洗手台听他解释,毫无波澜的反应让向景鸿的声音止不住的发颤。他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晚上又和周墨好一阵折腾,一直在强撑着,可这会儿一看乔清冷淡的神色,到底是再也撑不住,直觉得眼前发黑,几乎快要站不稳。

乔清见状不对,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向景鸿立刻便跟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似的紧紧抓着他的手,“乔乔……”

乔清扶着他到床上躺下,但向景鸿不肯躺,只是坐着,抓着他怎么也不放手。

“我没有骗你,”他还在固执地重复,“乔乔,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乔乔……”

“我知道。”

乔清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向景鸿倏地看向他,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不是擅长处理感情的人,不擅长表达也不擅长解释。就如梁靖所认为的一样,他其实并不了解爱是什么,但至少,他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爱是一块糖,哪怕你不知道这块糖长什么样。但它是甜的,只要你将它放在嘴里品尝过就会知道,那是甜的,那就是爱。

“先吃药吧。一切都等退烧了再说。”

保姆随后拿了热水和退烧药过来,乔清在他吃完药躺下后便起身要走,却被向景鸿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

“……”乔清无奈,“我还没刷牙。”

“我也没有。”

向景鸿跟着起身,乔清只好随他去,刷完牙后再一起躺回床上。

这几天都是夜戏,乔清已经习惯了晚睡早起。但不得不说,还是家里的床躺着舒服,他差点睡过了头,好一会儿才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向景鸿大抵是吃过药后好了些,睡得很沉,直到他起身时都没醒。

乔清打着哈欠下楼,保姆正在厨房忙活早饭,他走过去吩咐道:“让向景鸿别去上班了,再叫家庭医生过来看一次。”

“这……”保姆为难,“乔先生,少爷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

乔清想了想,又道:“那我写张纸条,待会儿你帮我交给他。”

虽然这个办法确实浪漫,但保姆心里还是直犯嘀咕,毕竟向景鸿除了出了名的说一不二以外还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保姆实在很难把他的形象和这些小浪漫联系在一起。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向景鸿直到十点多才起床,连拖鞋都没穿就冲出来问她乔清去哪儿了。

“乔先生去片场了。”保姆说。

“几点走的?”

“不到六点。”

向景鸿愣愣地站在原地,保姆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少爷,您退烧了吗?不如让家庭医——”

“不用。”向景鸿垂下眼,“你照顾好棉花糖,我去公司了。”

“少爷,”保姆赶紧递上乔清准备好的小纸条,“这是乔先生吩咐我交给你的。”

【向景鸿:

看医生,吃药,吃早饭,睡觉。

不许去公司。

乔清】

见向景鸿捏着纸条不说话,保姆试探着小声说:“少爷,那我让家庭医生过来了。”

“……嗯。”

生怕向景鸿反悔,保姆赶紧小跑着去打电话。向景鸿拿着纸条在沙发上坐下,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纸条。尽管纸条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关心,却还是让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小心地将纸条折起,收进书房的抽屉里。

***

这段小插曲对乔清来说没什么影响,《一天》的拍摄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乔清在那天陪向景鸿回家后就没再回去过。周墨倒是来找过他,但片场人多眼杂,乔清也实在没时间精力想这事儿以及应付他,最后周墨只得恹恹地自己走了。

乔清预计还有一周杀青,他本打算等拍摄结束后再好好解决。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马上将这件事提上议程。

当时乔清刚拍完一天的戏准备收工,陈熊才把手机交给他,同时告诉他说向老早上滑了一跤后突发心衰,已经送医院了。

乔清脑海里空白了片刻,但很快就冷静下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哪个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

“早上五点半突发,当时就马上送医了。在东南医院就诊,现在情况已经稳定,正在住院休息。”陈熊不敢拖拉,赶紧一口气将事情交代清楚,“因为向老最后情况稳定,向总怕影响您工作,不肯让我提前告诉您。我已经准备好车了,咱们可以马上走。”

陈熊办事确实利落,甚至提前规划了最短路线,让乔清在半小时内抵达了医院。

向景鸿已经在病房里陪了一天,这会儿正陪向老看电视,乔清一边摘着帽子口罩一边匆匆走进去,“爷爷!您怎么不早——”

“诶呀,怎么咋咋呼呼的。”向老说,声音微弱,“你看你,拍了一天戏嗓子都哑了。小景,去倒杯水。”

向景鸿比向老还要更早注意到乔清的疲态,除了倒了热水以外还拿了一些小面包和零食。乔清却顾不上喝水,拉着向老的手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下。

“爷爷,现在感觉怎么样?”

“哎呦,”向老幽幽叹气,“躺得骨头都要化了。”

乔清怕他避重就轻,又去看向景鸿。向景鸿说:“所幸送医及时,心率已经恢复了,医生说要好好休养。”

“哎呀。”向老说,拍拍乔清的手,“我都说了没事儿了,你们俩工作都忙,这儿有医生护工呢,不用操心。”

乔清抿着唇不说话,向老又抬手去摸他的脸,枯瘦的手掌干燥粗糙,像是年老的树皮一样,摸到脸上时带着些刺痛,却温暖异常。

“来,小景。”向老朝向景鸿招手,拉过他的手和乔清的放到一起,脸上露出笑来,“小乔啊……你和小景,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爷爷就最放心了。”

向老的心脏还是不舒服,说话也没力气,颤颤巍巍的,说半句休息十秒,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乔清忍不住说:“爷爷,您快休息吧,别说话了……”

“哎呦,不说,哪儿行啊。”向老又笑,紧了紧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俩小朋友,还在闹别扭呢?哎,我说呀,小年轻,还是得多互相让让。过日子嘛……小景,你这脾气得改,你说,你这……小乔这么好的脾气……都,被你惹……诶……”

向老越说喘得越厉害,向景鸿赶紧道:“我改,爷爷您放心,乔乔不喜欢的我都改。”

向景鸿做完保证,向老又看向乔清。乔清抿了抿唇,小声道:“爷爷,我们没有闹别扭,您放心吧。”

向老这才又笑起来,“哎,哎,好,这就好。”

向景鸿搂了搂乔清的肩,低声道:“好了,你拍了一天戏也累了。吃点水果吧,要橘子还是苹果?”

乔清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果盘,“苹果吧,多削几个,我和爷爷一起吃。”

向景鸿拿着果盘走了,向老笑得嘿嘿的,拉着乔清问《傅梁传》里的剧情。不一会儿向景鸿拿着削好的苹果出来了,乔清扶向老坐起来,倚在床边和他一起吃。向景鸿就坐在旁边剥橘子,小小的砂糖橘在手心内翻转,乔清不喜欢的涩口的白丝被一条条扯下来,露出饱满皮薄的果肉。

时间渐晚,吃完水果后向老由护工照顾着睡下了,向景鸿和乔清才得了空离开。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向景鸿主动牵过乔清的手。

乔清看向他。

“乔乔……”

许是刚才在病房时乔清的态度给了他些许底气,他拉着乔清的手,低声道:“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像之前那样,好不好?”

乔清点头。

“当然。”他平静道,“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与在病房室截然相反的冷淡语气让向景鸿的脑海里空白了一瞬:“……什么?”

他当然反应过来了乔清的意思,然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很难说是难以置信多一点还是伤心难过多一点,又或者二者兼有。他不知道乔清竟是这样想他的,一时之间怔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向景鸿的神色在地下停车场微弱的光线下变得苍白,他仍是看着他,黑曜石般漆黑的眼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乔清当然知道向景鸿没有利用向老让他留下来的意思,向景鸿对向老的感情不比乔清少,他不可能这么做。但他仍然冷着脸——不,乔清看着向景鸿,他慢慢笑了起来,反握住他的手。

“你知道,我是个好演员。”

“乔乔,我没……”

向景鸿声音微涩,被乔清牵着的手冰冷一片,连指尖都在发麻。

乔清说:“爷爷的病需要好好照料。你放心,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按着协议走。”

协议。

这个字眼从乔清嘴里说出来,清晰残酷得令人无所适从。

倒计时的钟表悬在向景鸿头顶,如同随时会斩下的达摩斯之剑。

他僵了很久,然后才垂下眼,哑声道:“……好。”

婚姻也好,协议也罢。也许他反而还应该庆幸,倒计时同时也意味着还有时间。只要有时间就有机会,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一天,向景鸿就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