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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兰上去天台找乔清的时候他正在画画——更准确地说,是在叼着笔盯着画纸发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乔清依旧毫无反应,他便走过去,说道:“怎么在发呆?”
乔清这才回神,也没回头,只是把笔拿了下来,摇摇头说了句没有。
克兰顿了顿,又说:“父亲要出任务了,你不开心?”
乔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诧异他怎么连剧本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但克兰见他不说话,却只以为是默认,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不用担心,他——”
话没说完,天台的门便再次被推开,柯曼走了过来。克兰不再说话,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去。但余光却仍是瞥见柯曼将乔清揽过去亲了亲额角,于是他又生硬地将脑袋拧过去一些,却听乔清叫他:“克兰?”
他笑着,不怀好意地挖苦他:“怎么头歪成那样,昨天睡落枕了?”
克兰:“……”
他知道乔清一贯喜欢拿他寻开心,也说不出是无力反抗还是已经咸鱼躺平,闻言只是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以显得没那么丢面儿。
乔清当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倒也没真的想和克兰计较,不过逗个乐儿。但柯曼却当真了似的,说道:“克兰。”声音微沉,十足的长辈姿态。
“我和乔乔,”柯曼说,“等到我任务结束回来,我们会选个合适的时间结婚。”
“以后,乔清会是你的雄父。”
克兰愣住。
这两句话并不复杂,然而他却并不太能理解柯曼的意思。不论是开头那个过分亲昵的称呼,还是突如其来的结婚决定,以及最后那个他始终抗拒非常、觉得十足侮辱及挑衅的父子关系……
“哦,这么……”克兰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最终只能是神色僵硬,张了张嘴说道,“这么突然……”
他看向乔清,这个结婚的决定太过于仓促,他以为是有什么隐情。然而乔清却似乎并没注意到他,只是仰头跟柯曼小声说着什么,然后笑起来。柯曼略略低着头凑近了听着,看着乔清笑便也跟着翘起嘴角,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哦。”
克兰自顾自地又应了一声,“这么突然。”
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了,乔清在天台收拾画板,克兰在旁边磨蹭着不走,却听柯曼叫他:“克兰。”
“跟我来书房。”
克兰经常来书房,他站在自己一贯的位置听父亲训话。
柯曼:“我知道你不习惯,克兰。但是适应现状这样的基本技能,我早在你七岁的时候就教过你。”
克兰心不在焉地应声:“是,父亲。”
“我知道,你和乔乔是朋友,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关系。但是你要记住,克兰。”柯曼加重了语气,“乔清是我的伴侣,你法律意义上的雄父。”
“……是,父亲。”
法律意义?他强调这个做什么,有什么好强调的。
克兰有些神游天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直到柯曼提及乔清的名字,他才再次抬起头来。
“这次的任务特殊,时间不定,这段时间你要负责照顾好乔清。”
克兰迟钝地反应片刻,点头道:“好。”
柯曼为他吊儿郎当的态度皱起眉,说道:“殿下身份敏感,虽然不常外出,但是你方方面面都要多留心。”
称呼的转换让克兰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抿紧唇,点头道:“我明白了。”
乔清对自己的特殊身份并没多少自觉,他对外出逛街不感兴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西区和家里两点一线。尤其是眼下他正试图搞清楚白莲花系统突然断联的消息,整天泡在资料室里,就更懒得出门了。
但可惜的是,乔清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卡蓝星的科技确实更为发达,人工智能技术也较过去的地球更为成熟,出现了智脑这样的高级人工智能,又或是小A这样的高级智能机器人。但白莲花与其说是人工智能,倒不如说他就是一个“人”,缺乏足够理性精密的分析逻辑,却有着近乎于人类的情绪和情感,只是没有物质载体而已。
当然,乔清也并非没有考虑过梦里出现过的那个兽人——那个似乎和他极为相熟,跟随了多个世界的人物,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但是——话说回来,白莲花好像也没有重要到让他放弃主动权,自己找上门去的程度。
这想法一出乔清自己都有些想笑,他将画笔丢到一旁,推着轮椅走到栏杆边看日落,眯起眼睛悠悠地舒了口气。
算啦,有什么好着急的呢,静观其变吧。
“小乔。”
身后突然传来克兰的声音。
乔清回过头,“将军走了?”
今天是柯曼出发的日子,乔清对他出外勤并不感到意外。管理一颗星球的难度比管理国家要难得多,至少没有严格的“球境线”这一点,就足以引发不少内忧外患了。
柯曼这次任务是与异兽星有关,但具体内容乔缘和柯曼没有主动说,乔清便也没有过问。他无意把这个世界玩成权谋副本,乔缘虽有两位雌君但只有他一个独子,即便他身体有所缺陷也从未想过多添子嗣,且虫族本就寿命长,他还不至于现在就急着揽权上位。
“嗯。”克兰说。他走到乔清身边,背靠着栏杆坐到地上,一下子就比他矮了半个身子。
乔清低头看他。克兰身侧摆着柯曼天天精心照料的青刺海棠的盆栽,滑稽地将高大的雌虫包围在花海里。
“你和父亲,”克兰说,“怎么突然就决定结婚?”
“突然吗?”乔清说,“先订婚再结婚……这不是很正常。”他手肘撑着轮椅扶手,笑眯眯地俯身看他,“怎么了乖儿子?来,叫声雄父听听。”
“你——”
克兰眼睛一蹬,他发现乔清似乎格外享受拿捏他的感觉,见他也笑得两眼弯弯,克兰不由一顿,顺从地道:“雄父。”
乔清:“……”
乔清:“?”
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同龄儿子吓得连身子都后仰了,这回轮到克兰笑起来,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怎么了,你不是就想听我这么叫么,雄父?”
乔清瞪他,别过头去懒得搭理。心下却不由哂笑,果然,最好的操纵方式,就是让对方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唔,没办法,这会儿柯曼走了,他无聊得很,总该有个新乐子才是。
“该吃晚饭了。”克兰说,“……小乔。”
雄父两个字在舌头上滚了一圈,克兰喉间微干,到底是没再说出来,往后仰着回到栏杆边靠着。倒不是像过去那样抗拒,而是……总觉得,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
但这退缩只是短暂的,就如同面对极限运动而跃跃欲试的冒险者,理智上知道不该去尝试,然而兴奋的神经却驱动着仿佛连身体都要泛起不正常的热度来。
意识到不该有这种情绪,克兰再次试图后退,后背抵在栏杆上的力道尖锐地泛着疼。
乔清故作不解地回过头看他,克兰仓促地别过脸避开与他眼神对视。
“怎么了?”乔清说,打量似的再次凑过去,“你易感期要到了?”
克兰倏地抬头看他,乔清依旧不紧不慢的,他挡去了克兰头顶的光线,连带着盈着笑意的眼也显不出半分明亮。
“没有。”克兰说。
“噢。”乔清点点头,退开。
总是这样——
克兰呼吸一滞,胸腔里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也跟着漏了一拍。
在他似乎要察觉出、甚至抓住那么一点苗头的时候,乔清却像是机敏的兔子,一下子又缩回了兔子洞里。
他在捉弄他。
克兰不知道第几次升起这个念头,他快要被气笑了,手掌用力按着地面,试图用气势来掩盖自己的仓皇:“乔清,你又——”
“干什么?”乔清不高兴地撇嘴,“你又想说我捉弄你不是不是?”
他像是也生气了,瞪圆了眼睛抬手指着他:“行,你说清楚,我到底哪儿戏弄你了?”
这……这要怎么说呢?
克兰一时卡住,乔清冷哼一声,“明明是你自己臆测了一堆莫须有的东西,偏偏都爱赖我头上来。”他嗤了一声,“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懒得捉弄你。”
他说话少有这样不留情面,克兰一时不由愣住。
自作多情……吗?
可是,他向来不是个多思多虑的性子,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甚至总是一厢情愿的……
为什么?
心里像是有一个声音。
克兰,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胡思乱想关于乔清的任何一点小动作?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即便不是在易感期,也依旧追逐着他,不论是身体,亦或是视线,甚至是所有的注意力与关注?
他当然知道。
克兰用力地闭上眼,乔清不高兴地咕哝着走了,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快远去,然而青刺海棠的馥郁香味依旧包围着他。脸侧是花盆里正在盛开的海棠花,舒展绽放着的花朵攀附在细嫩的枝丫上,左摇右摆地享受着惬意的晚风。
克兰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乳白色的海棠花走神。
青刺海棠的花朵不小,枝干却是脆弱,克兰看着,总担心那花下一秒就要被吹坏了似的。他忍不住轻轻扶住海棠花不要再乱晃,层层叠叠重瓣的花朵乖巧地躺在他的掌心,他摩挲了一下花瓣,柔软,微凉。
克兰怔怔地看着掌心里的海棠花,半晌,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倾身,将嘴唇贴上那卷翘着的花瓣。
他把那朵花摘了下来,捧着花下楼时没看见乔清,他又去到他房间。便见乔清正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个玻璃瓶细细端详,里边是柯曼给他新抓来的隐翅蝶。
克兰收拢掌心,脆弱的花朵被他碾在一起,碎了大半。他将花丢开,走过去一把拿过乔清手里的玻璃瓶。
“又干什么?”
乔清皱眉,向他伸出手:“把瓶子还给我。”
胆小的隐翅蝶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得在瓶子里横冲直撞,克兰垂下眼,他抓住乔清的手,将瓶子放在他手心里。
乔清抽回手,又看见被他扔在地上的青刺海棠,不由再次拧眉:“那是你父亲种的花,不能乱摘。”
“是吗。”
克兰望着他。
“我摘便摘了,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