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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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家里好歹还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似乎就是自那天会议之后,这个平衡便被打破了,但却依旧微妙。

乔清知道柯曼肯定看出些他和克兰的纠葛来了,也许还不知道他已经标记过克兰,但就这么继续下去,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而克兰似乎也也看出了柯曼对他的介怀——当然,他不蠢不瞎,柯曼对他的抗拒和防备几乎要有如实质。

其他任何一个雌虫都好,哪怕是克莱恩,柯曼都可以容忍他待在乔清身边。唯独克兰不行,但凡柯曼陪同的地方,克兰绝对近不了乔清的身。

乔清有些发愁,若是普通关系倒也罢了,可他们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上班下班同进同出,那微妙的气氛让他实在难受。

并且,乔清与克兰的交集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少。

乔清对研究所感兴趣,主动向乔缘要来了管理权。而克兰也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因此当时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带了乔清去拿置换剂。

可,还远不止于此。

乔清没想到,当初置换剂的事竟东窗事发了。

说是东窗事发也不尽然,这事儿一直在走调查程序,所以克兰之前一段时间才经常不在家,情绪也不大对,甚至在晚上喝醉了回来,被柯曼好一顿训斥。

研究所管理严格,任何药剂从申请到领用都需要审批。置换剂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毕竟是用在雌虫或者雄虫身上,因此有规定,但凡第一次使用的,都需要密切监测身体状况,避免因个体差异而出现意外。

克兰当时一时冲动就灌了下去,对外解释只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这一听就蹩脚的理由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当时克兰带着去的人是乔清,是珍贵的雄虫,是整个卡蓝星王室唯一的王子,容不下半点马虎。于是调查组紧咬着不放,最后克兰松口,说是自己喝了。

乔清并不知道这事儿竟被调查,直到克兰的调查报告被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刚接手研究所不久,调查组的所有活动都对接的是上一位负责人。但话说回来他也觉得离谱,自己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居然没被问询过,大家好像都潜意识地觉得单纯的雄虫会被雌虫坑蒙拐骗,证词不具可信性。

他一时无语,让克莱恩叫来克兰,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克莱恩原想旁听,乔清让他出去,近卫长这才垂着头离开。

克莱恩的态度,自然也是其他人的态度。

调查组认为克兰图谋不轨,虽然一时也想不出来他自己喝了置换剂能对乔清有什么伤害,但依旧认为他要图谋不轨,因为比起前者,他们更想不出来是什么促使克兰一时冲动之下喝了置换剂。今天他能带着乔清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灌一瓶药下去。谁能保证明天不会再带他去别处,把一瓶陌生的药剂灌给他。

乔清支着额头,问道:“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克兰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说道:“我说没怎么,就是想试试。”

乔清:“……”

6,这说法搁谁能放心。

“你是不是蠢?”乔清不耐烦,“不会说是我想让你喝的?”

克兰说:“你知道那不是事实。”本来就是他自己要喝的。

乔清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事实?”

克兰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乔清是最好的借口,但他做不到把事情全往乔清身上推,就算这事儿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如果说了出来,那调查组必定会追查自己喝完置换剂的反应。在各种医疗器械针对生理和精神的多重分析下,那段易感期异常的日子必然暴露。毕竟,他就连现在的易感期也还受着当时那瓶置换剂的影响。

乔清应该不知道这个。他好像对这些雌虫和机器之类的玩意儿都不太在行。

“不会有什么事的。”克兰说,“大不了,挨个处分。”

确实,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没有任何实质性后果;但说小也不小,毕竟是破坏程序,知法犯法。

“只是处分?!”乔清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你知不知道挨完处分以后——”他气得顿住,克兰当然知道,他进西区的时间比自己久得多。

第一,军区内的处分是消不掉的,记进档案跟一辈子,之后的任何评定都纳入考量。第二,根据处分等级不同,会有相应的撤职和降衔处理。第三,之后会有一段漫长的考察期,不允许任何行将踏错,否则后果严重程度加倍。

克兰跟随柯曼成长在西区,这是他的阵地,也是他的未来。

这件事的后果本不至于如此,只不过那天跟克兰进去的人是乔清。他只会被从重处罚,而不会轻纵。

乔清靠在椅子上看他,他觉得克兰没把事说全。

他摩挲着桌面上的报告,说道:“他们觉得你对我可能有威胁。”

“你觉得,这件事如果没查清楚,你还能靠近得了我?”

乔清审视着克兰陡然慌乱起来的神色,他角度刁钻地戳中了雌虫的命脉。

“这件事总得查清楚。”

他说,很有些无奈,喝了瓶药而已,多大个事儿,怎么还能弄出个处分来。要说真犯错挨处分也就算了,可这种小事换个处分回来,实在太不划算。也就是对象是雌虫,换做雄虫,哪怕不是乔清这样的特殊身份,就算把药强行给雌虫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至多不过紧闭检讨罢了。

“……不行,”克兰动了动嘴唇,“他们……也会查出来……”

他声音太低,完全沉浸在被迫与乔清隔离的幻想里,易感期的特殊将这种惶恐与恐惧放大了无数倍。他本能地想要找雄虫寻求安抚,可乔清就坐在他对面,他只是倚着靠背看着他,一手搭在桌面,显得冷淡。

乔清没听清他说什么,“查出来什么?”

“……易感期。”克兰说,“那次,那时候,那么长的易感期,他们也会查出来。”

会查出来易感期,也会追查他是如何度过这次特殊的易感期。

乔清听愣了,摩挲着文件的指尖顿住。他确实没想到这茬儿,这易感期怎么还能倒查的??

“你也看过研究所的资料,”克兰低声说,“雄虫的标记会直接影响到雌虫基因序列的活跃度,用仪器是查得出来的。”

“只是处分而已。”克兰又说,“父亲是将军,不会有什么事的。”

乔清没说话,现在柯曼别说把克兰当儿子了,估计就连陌生人都不如。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真出了事,柯曼确实也会尽力护住。

但那很麻烦,因为乔清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再说——这事儿如果真轮到柯曼出面去袒护,那么他和克兰的事儿也暴露得七七八八了。任何与乔清相关的事,他的谨慎程度并不亚于调查组。

“行了,”乔清淡淡道,“你别管了,这事我去说。”

克兰抿唇,“可是,你和父亲——”

“如果我和将军结不成婚,”乔清说,“不正合你的意?”

克兰怔住,眼里涌上些不明的情绪,复杂得像是交错缠绕的丝线,看不清辨不明,却都是痛苦,没有丝毫畅快。

他攥紧了扶手,被误解的痛楚让他声音发涩,“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乔清想和柯曼结婚,克兰不会阻止。他曾经那么执着地要一个结果,可是如果结婚是乔清自己的意愿,他当然不舍得去强行破坏。他只希望能待在乔清身边,朋友也好,继子也好,只要还能看见他。可如果,如果调查组真的觉得他对乔清有威胁,下了禁令将他彻底调离他们如今所在的城市——

克兰知道自己应该稳住,他应该瞒住乔清,可他真的控制不了,一想到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无法感受到青刺海棠的甜香,他就抑制不住的要暴动起来。

乔清是不会明白的,只有雌虫自己知道被标记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人格和自尊都会在雄虫信息素的包裹下软弱地屈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爱意和渴望。这种感情毫无道理的强烈和持久,克兰知道乔清觉得这很可笑,他有时也会恍惚间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控制不了。可这点微末的反思很快就在标记的烙印下化为随风而逝的尘土,他的意识里不再有自己,只有将他标记了的雄虫。

乔清确实不理解,他本就不属于卡蓝星,没有原身的任何记忆,对所谓的信息素标记和雌雄关系只觉得荒谬。但他是既得利益者,还是统治阶层,他又不是有病,当然不会费力去搞平权搞ge命。

但是,或许也正因为他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屈从,在融入之余,还是难免地对雌虫感到心软。

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于是对于处在那样境地的雌虫,就生出了几分无用的恻隐之心。

真的是麻烦。

乔清越发不耐,什么保护雄虫,什么信息素,麻烦得要死,当个正常地球人不香吗。

在两人相继的沉默中,克莱恩在外面敲了敲门,“殿下,柯曼将军来了。”

克兰下意识地看向乔清,乔清却没看他,只平静地应声,“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儿。”

柯曼正要迈步的动作一下子顿住。

乔清的办公室,他不说来去自如,但通报后从未被阻拦过。于是眉间拧起,问克莱恩道:“殿下和谁在里面。”

克莱恩难得对着柯曼平心静气地回答道:“是克兰少校。”

办公室内,乔清理着头绪,斟酌着说:“以后对外你什么都别说,下午,我先去找雄父……”他思索了下,又说,“不,先和将军说。”

先和乔缘开口,乔缘固然能依他的意思为他遮掩标记的事儿,不去深查克兰的易感期。可这和直白地告诉所有人克兰的易感期就是有猫腻谁都不许查有什么差,柯曼还是会知道。

还是得先告诉柯曼,作为他的未婚夫,又是克兰的父亲,这种事情……他总该先知情。乔清估摸着调查组和置换剂的事柯曼是一点都不知道的,甚至到现在自己知道了柯曼都还一无所知。这份调查报告并未公开,如果乔清不是拥有研究所的最高管理权限,他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

另一方面,于柯曼本身来说,就算他一直忠心,就算他被乔清标记了也订了婚,可他毕竟是克兰的养父。雄虫与亲人孰轻孰重,谁都给不出百分百安全的判定。

调查组怀疑克兰,自然也不会完全信任他的养父。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怀疑柯曼,但柯曼身居高位,和两个当事人都关系匪浅,避嫌是必须的。

考虑得差不多了,乔清便和克兰走出去,柯曼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阵了。

“将军。”乔清叫了声,已经快中午,正想着要先吃饭还是先说事儿,就听克兰说,“父亲,我有事要跟您说。”

乔清一愣,克兰加重了语气,“是急事,就现在,可以吗?”

乔清当然知道克兰要说什么,在他一早的考虑里其实没想过要让克兰来开口,一直都是想的自己要怎么说这件事。事发突然,没等他想清楚到底谁来开口比较好,克兰便已经带着柯曼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门随即合上,乔清有些心累,在靠墙的长椅上坐下。

“殿下,”克莱恩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仰头看着他,“您好像很心烦。”

克莱恩有着少见的银灰色头发,还是长发,大多时候都是干练地束成马尾。不过此时却是柔顺地披散着,几缕长发顺着他背后窗户缝隙间透进的微风飘扬起来,羽毛一样地拂过乔清搭在膝盖上的手。

乔清看了眼恒温系统和新风系统显示着正在运行的绿色指示灯,再看看走廊全部关着的其他窗户,最后看向跪着的雌虫。

……乔缘送来的人,真的是敬业,各方面的。

他翻过手,握住那缕长发。

克莱恩忍不住盯着他的手看,那指尖在发丝上动一下,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乔清能接触到且熟悉的雌虫不多,对于两性方面的知识他一直很匮乏,这种事也不好到处问,不过他和克兰反正也瞒不下去了,借着这事倒是个好机会。

他看着克莱恩,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标记了就一定要结婚?”

“当然不是。”克莱恩笑,“婚姻关系并不是必须。”

“但是,标记了是不是就一定要……”乔清想了想用词,“长久的,维持下去?”他没好意思问太直白,就是不能搞一夜.情?

“也不是。”克莱恩温驯地说,“可以服用抑制剂。”

“可是我听说,标记后,雌虫易感期的反应会越来越大?”

“是的。”克莱恩说,“所以抑制剂也要加大剂量。”

乔清:……这不就是嗑.药。

“但没关系。”克莱恩望向他,他长得好,气质也是雌虫中少有的冷冽却不乏温和,因此就算并不常有笑容,却也不显凶悍。

不过对着乔清的时候,笑脸倒是挺多的。

“如果……能得到您的标记,”说到标记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头,看着乔清的指尖,喉结不由动了动,“什么都值得。就算是……后半生都要靠抑制剂度过。”

乔清问:“不能给其他雄虫吗,不能被重新标记?”

这一点他是真的好奇,甚至想抓个被标记过的雌虫来改造,他就不信这玩意儿能限制一辈子。

克莱恩垂着的脖颈一僵,“理论上可以,但是,被您标记过后,谁能——”

“……我没说是我,”乔清扶额,换了个说法,“假如,假如说,我想标记别人的雌虫呢?”

“那会……很痛苦,对双方来说都是。”克莱恩说,“雌虫身上的烙印带有其他雄虫的信息素,会让他本能地想要抵抗您。”

雌虫难受就不说了,雄虫当然也难受,谁乐意接受一个眼里心里装满了别人的雌虫。所以离婚这种事,虽有但不多;而再婚的就更少了。

“就算被再次强行标记,”克莱恩说,“两种信息素的对抗对雌虫来说同样是折磨。至于最后偏向哪一种,就看雌虫的选择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唯心主义?

不过靠科学手段好像是可以剜除这种烙印的,乔清隐约记得在研究所的文件库里看过相应的存档,此前似乎有被研究过,但后来又被搁置了,书面解释是实践意义不大,容易对雌虫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当然,掌握主动权的是雄虫,一雄多雌的婚姻下哪怕不喜欢了,也宁愿当个花瓶摆在家里,总好过自己的所有物送被别人打上烙印,那好似一种侮辱和否定,雄虫普遍会觉得膈应。

“之前,确实也有过这种先例,”克莱恩低声说,“有雄虫将自己的雌侍送给别的雄虫标记,后来……那个雌虫就疯了。”他知道乔清在好奇什么,雄虫没体会过信息素和标记的影响,对此都会好奇,所以那个雄虫才会玩心大起,把自己的雌虫送给别人。

“当然,也有好一些的结果。少数雌虫在抗争后身上留下了新的信息素,但是心理上的折磨是不可逆的,他们往往很难再全心全意地投入一段新的感情。所以即便熬过去了,也会被新的雄虫厌弃。”

……很离谱,但又很现实。这种情况别说虫族这类特殊种族,换做任何一个星球的人都很难会有好的结果。

乔清正兀自走着神,办公室里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厚重闷响。他倏地睁眼站起身,克莱恩的反应比他更快,伸手将他拦在身后。

“殿下,您离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