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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周修瑾就睁开了眼。他拿起枕头旁的手表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他比平时早醒了半个小时,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困,他觉得身上很舒服,就像被温水泡着一样。
周修瑾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明明昨天那里还有一圈淤青,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好像昨天被人吊起来打是他的错觉。
他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一片光滑,不光没有抽痕,连以前留下的旧疤也消失不见了。
周修瑾有些懵。他身上摸摸自己的背,触感也是光滑的。
发生了什么?
他昨天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漂亮的小仙童,那个小仙童帮他上药,还给他擦眼泪,告诉他不要哭。
周修瑾的目光落在床头的一块手帕上,在看到手帕的那一刻,他全身僵住。
那块手帕是冰雪蚕丝织成的,绣着银色的流云图案,在昏暗的房间散发出柔光。周修瑾哪怕不知道这块手帕的材料,也知道他的房间绝对不会出现这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东西。
周修瑾小心翼翼地拿起手帕,他从手帕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似花非花,似木非木,清新而温柔。
昨天发生的……难道不是梦?!
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周修瑾将手帕叠好,放在书包的最里层。他不敢在房间放什么东西,因为那个叔叔会时刻检查他的房间,一看到什么玩具和好吃的,就会去打他的妈妈。
一边打,一边骂。
有时还会去打他,只是当那个人打他妈妈时,妈妈会忍气吞声,当那个人打他时,妈妈就会像疯了一样护住他。所以那个男人总会找一些理由,比如冤枉他偷钱。
周修瑾垂眸,将陈旧的手表戴在手腕上,现在是四点十分,今天也正好可以早点去学校。
周修瑾穿好衣服,拿着牙杯牙刷和毛巾出门,看到了颜虹玉在厨房间忙碌的身影,颜虹玉在炖粥,看到周修瑾出来后,颜虹玉轻声道:“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她的声音很小声,因为躺在房间里睡觉的叔叔起床气很大,他们每次起床都会尽量小声,怕吵醒那个叔叔。
周修瑾点头,他穿上运动装一样的蓝白校服,校服外套遮住了他的手,颜虹玉想要去看看周修瑾的伤怎么样了,可周修瑾沉默不语的样子让颜虹玉最终没有开口。
颜虹玉压低声音道:“我、我等会儿给你煮一包方便面。”
周修瑾一年到头也吃不肉,方便面对他来说是大餐,只是这回周修瑾没有多少欣喜的样子,他低着头沉默地应了一声,拿着牙杯牙刷出门洗漱。
他们村里的小店前面有一口井,周修瑾平时都是在那里打水洗涑的。
颜虹玉看着周修瑾的背影,她抿了抿唇,有些想哭,可是昨天哭得太久,眼泪已经流干了。
颜虹玉从一个装满抹布的小篮子里取出一包方便面,她撕开包装袋,将里面的面饼和调料包取出,再小心翼翼地把包装纸放回小篮子里,她不敢让张建同知道她拆了方便面给周修瑾吃,如果那个男人知道了,一定又会打骂她。
哪怕那个男人天天拿着她的钱出去吃酒鬼混,在外面大鱼大肉,依然见不得周修瑾吃的一点好。
颜虹玉做好了方便面,用另外一个碗盖住,不让味道溢出来。等周修瑾回来后,颜虹玉把碗给他,轻声道:“回你房间吃,吃完把碗拿下来给妈妈,妈妈拿去洗了。”
“妈妈今天就要回山上养兔子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这里有三十块钱,这是一袋饼,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颜虹玉今年上山养兔子,每个月下来一次,她本来这个时候还是在山上呆着的,只不过吐了几回,去医院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怀孕三个月了。
周修瑾捧着碗,沉默了许久,才小声道:“你不要太累。”
终于得到儿子回应的颜虹玉心头一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快吃吧,面要凉了。”
周修瑾没说话,他把碗放在餐桌上,把上面盖着的碗取下来,挑了一半的面放在碗内,推到颜虹玉面前,然后默不作声地走掉了。
颜虹玉看着这半碗面和周修瑾的背影,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她将面端到屋外,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一边哭一边吃面。
周修瑾把方便面吃完,汤也喝的干干净净,他把碗给了颜虹玉,背上书包离开家门。
现在是凌晨四点四十分,他从这里走到学校要翻过一座山,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可以到学校,其实本来他是不用走这么久的山路的,颜虹玉用赚来钱咬牙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
那辆自行车是在去年买的,他去年六岁,开着自行车走山路,一个人上学。今年自行车骑着骑着有一根螺丝掉了,他拖着坏了的自行车走了一路,终于到家后,他把自行车给颜虹玉看,颜虹玉不会修,让那个男人帮他修车。
那个男人修了半天,突然烦起来,于是拿了一个铁锤,当着他的面把自行车砸了个稀巴烂。
他的妈妈在厂里每日每夜赚来的钱,就这样被那个男人砸烂了。
所以今年他没有自行车,就要一个人走很长很长的山路。其实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他的妈妈总是说要忍,她哭了那么多年了,他不想再让她伤心了,所以就忍忍好了。
周修瑾一个人走在山上,天还是蒙蒙亮,他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大人觉得他根本记不住的东西。
他的记性一直很好,所以他可以记得,以前他还在自己亲生父亲那里时,他的妈妈就那样无助的哭泣。
他的亲生父亲是个穷鬼,还是个病秧子,当年骗了他的妈妈,让他的妈妈什么也不懂,就糊里糊涂地嫁进来,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在那个家里吃不饱饭。后来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妈妈带走了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打工,再后来妈妈碰到了这个叔叔。
这个叔叔一开始对妈妈很好,天天在菜市场里等妈妈,追妈妈追了两个月,他和妈妈都以为那个叔叔是好人,于是妈妈就傻傻地嫁过来。
一开始是这个叔叔游手好闲不肯做事,妈妈就从自己一万元的积蓄中掏了七千,给这个男人买了一辆挖土机,没想到这个男人开了三个月,就把挖土机卖了,卖的钱远没有七千块。
他那个时候才五岁,可是依然可以记得,那一天妈妈和叔叔发生了争执,那个男人第一次动手打了妈妈。
那个男人叫张建同,他是个人渣。
他跑上去想要拦着那个男人,却被一起打了一顿,他还记得那个男人当时的骂声,破鞋带着拖油瓶。
他的记性真的很好,很多事情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妈妈和那个男人说,既然他这么嫌弃她,那他们就各过各的好了。那个男人不肯离婚,妈妈带着他到厂里住,那个男人把工厂里所有的设备砸了个遍,又把妈妈从三楼拖下来,他是抓着妈妈的头发,一路打一路拖,所以他可以看到妈妈整张脸上都是血的样子。
有厂里的阿姨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可是他还是可以听到妈妈的哭声。
那样绝望而凄惨的哭声。
妈妈搬到一个地方,那个男人就跟到一个地方,妈妈想要报警,那个男人却说如果妈妈要报警的话,他出狱后就要提刀杀了外公和舅舅。
那个男人是疯子,妈妈说,他真的会杀人的。
所以就忍忍吧,妈妈说,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再离第二次就是一个坏女人了。她自己被打被骂没关系,只要他不被打就好了。
可是那个男人这么想打他,因为他的存在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就是污点,有一次妈妈让他去打牌的地方叫那个男人回来吃饭,他去叫了,后来那个男人回来就把妈妈打了一顿。
说,你让一个拖油瓶去叫我,你是要让我在全村的人面前丢脸吗?婊、子。
所以那个男人真的看他很不顺眼了。
昨天他一个人从学校走回家,那个男人塞给了他十块钱,说,是叔叔上次做的不对,不该把车砸了,你拿这十块钱去买点零食。
他知道那个男人没安好心,可是他无法拒绝这十块钱。
妈妈怀孕了,要补充营养,他想拿这十块钱给妈妈买鸡蛋吃。
没想到吃饭的时间,那个男人突然说他偷钱,妈妈不信,却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十块钱。妈妈问他这十块钱是从哪里来的,他说是叔叔给的。
那个男人在一旁骂,说这钱给谁也不会给一个拖油瓶。
那是他第一次进到骗局,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他不知道该怎么辩解,那个男人也没有给他时间让他辩解,那个男人用麻绳把他的手绑起来,吊在竿子上,用皮带抽他。
妈妈哭着劝阻,一边求那个男人别打了,一边让他认错。可是没有偷就是没有偷,如果真的要打,那就打死他好了。
身上是一阵又一阵的疼,疼到麻木,他活活疼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是在房间里,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小仙童。
姬清。
他叫姬清。
此刻太阳终于爬上天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