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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冬看见屋顶上的青衣人时,心里是微微松了口气的。
昨天他把青衣人赶走了,也没有说晚上见,所以来的时候他在想,不知大叔还会不会过来呢。
“手里提的是什么?”杪冬还没说话,倒是青衣人先转过身来,开了口。
“一点小吃食,”杪冬将提篮掀开,里面有一罐瘦肉粥,几盒小点心,用厚厚的布包裹着保温,“大叔尝尝看吧。”
“哦?”青衣人也不客气,尝了几口道,“不错,是在哪边买的?”
杪冬不好意思地笑笑,回答说:“自己做的。”
青衣人看向他,似乎对他会做吃食很是惊讶。
杪冬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说:“有一次娘生病了吃不下东西,我便学着做了些……”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他弯了弯嘴角,“娘吃得很开心。”
青衣人没说话,杪冬微微撇开脸,轻声说了句:“昨天,对不起……”
“起”字的音还没结束,他就被青衣人抱进怀里。
抱得很紧,很紧。
杪冬的脸被迫贴在青衣人胸口,隔着衣服,可以听见那人一下一下强劲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大叔?”杪冬疑惑着唤了一句。
“……不要说话……”青衣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像是压抑着什么般喃喃低语,“不要说……”
杪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皱了下眉,心想现在的大叔大概是需要安慰的吧,于是便乖乖让那人抱着,沉默不语。
四周安安静静的,偶尔听得到北风吹过的声音,青衣人的怀抱很温暖,是让人抵挡不住的诱惑。月色慢慢淡下去,杪冬的睫毛一点一点往下垂,最终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顺帝将他小心地移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上去,伸出胳膊将那少年拥进怀里。
他的视线轻柔地滑过少年平淡的眉角、小巧的鼻尖、纤细的下巴、修长的颈,然后是松垮的里衣下隐隐露出的,右肩上那一大片狰狞的烫痕。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那片凹凸不平的伤疤,顺帝眼里闪过一阵痛惜。
不要说对不起。
他闭上眼,将少年的额抵在自己脖根处。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是我刻意不去看,不去听。
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不会再抛弃你了,再也不会。
所以,不要一个人悄悄地藏起来难过,好不好?
“……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月亮终是躲到了云层后面,夜色寂寥。沉睡的少年听不见萦绕在耳边的那句轻声叹息。
天气越来越冷,杪冬扫了堆落叶,和青衣人凑在一起煨山芋。
杪冬翻动着火堆,嘴角一直往上翘。青衣人见了,伸手刮刮他的鼻子,轻笑道:“这么有趣?”
“啊,”杪冬躲开他的手,歪着脑袋说,“只是没想到,原来大叔不知道山芋是埋在土里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青衣人挑眉,理所当然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杪冬笑而不语,火光一闪一闪跳跃着,印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会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凑上去亲吻的冲动。
青衣人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半晌,他才移开眼道:“我是第一次动手挖山芋。”
“嗯,”杪冬一边拨火堆,一边应着,“也是第一次偷人家东西吃吧。”
青衣人勾勾嘴角,装作不知道他悄悄在人家地里留下碎银的事。
“我小时候,常常偷人家东西吃。”
“哦?”青衣人显然不信。
“是真的,”杪冬笑着说,“那时候,我很调皮。”
青衣人回想了一下记忆里总是低着头躲在周皇后身后的,安静得宛如空气般的那个孩子,实在想象不出他调皮的样子。
青衣人自然想象不出,因为杪冬所说的小时候,是上一世的小时候。
在素没有找到他之前,杪冬不过是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小孤儿。
偷也好,抢也好,跟大块头的孩子打架打到头破血流,不过是为了那一点点裹腹的食物,或者一小片睡觉的地盘。
那时候的他,只是顺应着求生的本能活下去的动物而已。
杪冬有时会想,如果没有遇到素,自己会变成怎样?
或许早就饿死,冻死,被凶残的孩子打死,又或许,可以苟且地活下去。
只是这样的话,大概穷尽一生也无法了解到幸福是什么滋味,温暖是什么滋味。
如果没有遇见素。
如果没有遇见素……啊,那真是不可想象。
火光明明暗暗,印得杪冬的脸亦是明明暗暗。
或许没人发现,他那长长的睫毛投在面上留下的一泓青影,微微颤动了一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里开始飘荡山芋甜甜的香气。杪冬吸吸鼻子,说:“已经好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翻开火堆,把埋在下面的山芋翻了出来。
“这个能吃?”青衣人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物体,很是怀疑。
“当然了。”杪冬把滚烫的山芋在两手间转了几个轮回,然后小心翼翼地剥下外皮,露出里面金黄金黄冒着热气的瓤。
他把剥好的递给青衣人,自己又拿了一个剥开吃。
围着橙色的火光,啃着暖烘烘的山芋,那甜味儿似乎可以从心里冒出来。
两人默默地享受着静谧的时光,直到月至半空,火光慢慢暗下去。
“明天起,我不来枫山了。”杪冬忽然开口道。
青衣人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我答应过小赦,天寒的时候不到山上来,”他笑着说,“冬天太冷,小赦会担心。”
青衣人很长时间都没说话,杪冬看了看他的脸色,斟酌了一下,道:“那套剑法,我会自己练的。”
青衣人笑了,揉着他的脑袋问:“剑式都没学全,怎么自己练?”
杪冬也笑,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熄灭火堆回房睡觉。
第二天夜晚,杪冬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床上。
熟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乍然失去,似乎是有点不太习惯。
即使房间里燃着暖木,也压抑不住身体的寒冷。
千丝凝的毒性,早已沁入骨血。
杪冬将身体缩成一团,眼睛死死地闭着,睫毛却在颤个不停。
睡着吧。
他对自己说。
快些睡着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冷了。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杪冬颤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借着暖盆里淡淡的火光,杪冬看着那人眼角带着笑意,将手指点在自己唇上,轻声说:“杪冬。”
他愣了好长时间,最后才不可置信地诺诺道:“大叔……”
“真冷。”青衣人握着他的手,皱起眉,语带不满。
“大叔……知道我是谁?”
“杪冬就是杪冬,”青衣人在他身边躺下,把他冰冷的手冰冷的脚捂进怀里,柔声问,“还会冷吗?”
杪冬低着头,没答话。
青衣人垂下眼,看见他微微颤着的睫毛上沾上了水气。
“杪冬?”
杪冬忽然将脸埋进青衣人胸口,好半晌,才闷声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以前,母后也会这样……抱着我睡。”
那时候,假装怕冷的自己,和面露宠溺的母后。
她轻轻地说子阳冷吗?母后抱着你,还会觉得冷吗?
不冷了。
小小的孩子笑得像只狐狸,撒娇的话说起来,就像是嘴角抹了蜂蜜。
母后抱着我吧,这样的话,温暖就可以从心里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