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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五那一天,朝堂上太子的位置依旧空荡荡的。
或许是这样的情况太过司空见惯,或许是那个安静的少年实在太不起眼,或许是甫子昱的生辰抢尽了众人的视线……总之,大家面上都是一幅喜庆的神色,没有人关心同一天生辰的太子,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顺帝心不在焉地听着底下那些人说话,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冰天雪地中,杪冬噙在嘴角的淡淡笑意。
是那样温暖的微笑啊,却不知为何竟会给人一种哀戚的感觉,竟恨不得,想要让他哭出来才好。
忽然间再没有心情再去听那些废话,顺帝早早结束了早朝,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发了会儿呆。
他透过窗户隔着重重殿宇望了眼陵墓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挣扎,然后那抹挣扎,又被心底隐藏良久的欲望深深压了下去。
想要更接近一些,想要那个孩子,可以对着真实的自己,露出他干净明媚的笑容。
这样的念头如野草般在自己心里疯长,以至于现在,再也不能满足于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和一个遮遮掩掩的夜晚。
顺帝站起身,朝着远处的皇陵疾驰而去。
顺帝曾想过,当杪冬知道“大叔”的真实身份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
惊讶,高兴,愤怒,难过,抑或是漠不关心。
然而却始终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少年醉倒在墓陵的身影。
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酒气,雪地上棕色的酒缸碎了一地,杪冬紧紧依偎着那块石碑,闭着眼睛大概是睡死过去了。
顺帝看着他蜷成一团的身体,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杪冬?”
他伸出食指探了下少年轻浅的鼻息,然后将那孩子打横抱了起来,又一路飞驰着奔向寝宫的方向。
“准备热水,”无视那些宫婢太监满脸的震惊,顺帝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另外,去请御医过来,尽快。”
底下一阵人仰马翻,热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伶俐的宫女们准备给醉死过去的杪冬宽衣,顺帝却忽然扫过来一眼,冷声道:“你们都下去。”
白色的雾气浮浮沉沉的,弥漫了整个房间。
顺帝坐在杪冬身边,看着他安安静静的睡颜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他伸出手,将杪冬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褪下来。
那一身如丝绸般细滑的皮肤慢慢露出来,在茫茫水雾中散发出诱人的光泽。顺帝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腰际,围着小巧的肚脐绕了半天,才强压下心底的欲火,起身将少年抱了起来。
走到盛满热水的木桶边,顺帝小心翼翼地想将那孩子放进去,杪冬却忽然嘤咛一声,反手抱住他的脖子。
“杪冬?”
少年的唇就贴在自己耳边,浅浅的呼吸喷在脖间,痒痒的让顺帝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他拍拍杪冬的背,轻声哄道:“乖,去热水里泡泡,去去寒气。”
他伸手想将杪冬从身上拉下来,少年却抱的愈发紧腻,喉咙里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音节。顺帝加大了力气,而杪冬却怎样都不肯放手,他死死抱住顺帝,下巴因为挣扎而在那人颈间蹭动了几下。
顺帝的呼吸倏地变重,眸色一点一点加深。压抑不住的欲火在心头燃烧,他想要狠狠地吻下去,杪冬却忽然间,低低地唤了句:“母后……”
他的声音就在顺帝耳边,轻轻的,软软的。
顺帝倏地停下动作,抱着杪冬的手紧了紧,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母后……”
“母后……”
睡梦中的少年一遍一遍低唤着,略带涩哑的语调辗转在层层叠叠的雾气中,带着浓浓的落寞与不安。
“我什么都愿意做啊……不要丢下我……”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不断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呜呜”的声,就像是停留在梦中的哭泣,“……不要留我一个人……”
顺帝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静静地站着,深墨色的眼眸隔着袅袅水雾,透不出一丝光芒。
陈御医颤颤巍巍地踏进帝王寝宫时,着实被眼前那幅诡异的画面吓了一跳。
高高在上的帝王穿戴整齐,搂着赤裸的太子殿下一同泡在浴桶里。那两人的黑发如瀑布般流泻下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有一些搭在太子纤细的肩膀上,衬着他雪白的皮肤,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和妩媚。
顺帝瞥了眼呆呆盯着杪冬的御医,冷哼一声。他一挥手,银丝玄袍就甩了出去将少年裸露着的皮肤掩盖得严严实实,还顺便溅了御医一身水花。
陈御医抹一把湿嗒嗒的脸,俯身跪安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杪冬枕着顺帝的肩膀睡得正熟,顺帝一边用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颊,一边低声吩咐,“子阳喝多了,去开些醒酒养胃的方子来。”
陈御医诺诺地去了,顺帝忽然收回放在杪冬面上的手指,然后盯着自己的指尖慢慢皱起眉来。
房间的角落里静静燃烧着安神的薰香,昏暗的光线从门帘窗缝间一丝一丝漏进来,附在奢华的狐毛暖帐上,明明灭灭地幻化出那些被遗忘了的景象。
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啊……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杪冬慢慢睁开眼。
是什么梦呢?
印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幔,坐起身,脑海里一片茫然。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着的红,那样明亮耀眼的颜色,或许是曾经期待过的某个黄昏吧……
房间里一丝风也没有,头顶上悬挂的流苏却在缓缓摇动着,杪冬呆呆地看了一阵子,忽然间头痛欲裂。
压抑不住的呻吟从床幔里流泻出来,守在外面的福公公惊了一下,拔高了音调问道:“殿下可是醒了?”
低沉的呻吟戛然而止,福公公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子,床幔里的人才伸手掀开重重幕帘,露出一双迷雾茫茫的眼。
“殿下可是头疼得厉害?”福公公迎上去一步,满是皱纹的脸挤成了一朵花,“皇上给您备了醒神汤,喝下去就舒服了。”
冒着热气的汤药被推到眼前,杪冬皱眉看着,似乎还没从宿醉的茫然中清醒过来。
“皇上吩咐了让您醒了就喝的,”福公公面上笑意更深,小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现在还热乎着,殿下趁早喝了吧……”
药碗又往前递了一下,杪冬盯着福公公张张合合的嘴,恍惚了好一阵子才伸手接过。
“这里是哪里?”皱着眉头把药喝掉,将空碗还给福公公,杪冬起身下床,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低头看着拖到地上的衣摆发呆,“……我的衣服呢?”
“殿下的衣服已经弄脏啦,”福公公殷勤地回答,“您身上穿的是皇上的衣服,这儿是皇上的寝宫。”
杪冬拉了一下因为太大而滑到肩头的衣襟,轻轻地哦了一声。
“皇上让人送了新的来,天气寒凉,老奴先服侍殿下更衣吧……”福公公说着迎上前来,杪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面上有些讪讪的。
“放在那里吧,”他说,“我习惯自己来……还有,麻烦你在外面等会儿……”
福公公一迭声应着出去了,门口的珠帘被撩起了又放下,一摇一晃发出沙沙的声音。杪冬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看了那些在龙床上依次摆开的衣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