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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处隐隐约约的,萦绕着一些冷冽的香气。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曾经青衣人拥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床幔中的空气总是会染上这种淡淡的香味。而现在,它们来自身后,来自这个将自己搂在怀里、怎样也不肯放手的人。
“及尘大师,”顺帝皱眉看着给杪冬搭了半天脉的承龙寺住持,不悦地开口道,“子阳究竟如何?”
杪冬闻言低了下头,视线匆匆扫过及尘大师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一点忧色。
“嗯……”及尘慢悠悠地收回手,一边习惯性地捻着佛珠,一边问,“殿下是何时中的千丝凝?”
“九岁的时候。”
杪冬感觉到顺帝环在他腰间的手忽然收紧,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子,顺帝这才慢慢松开。
“殿下可曾有过什么奇遇?”及尘略微皱眉,问道,“或者服用过什么稀罕的药石?”
杪冬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我服过三颗枻草丸。”
“枻草丸?”及尘眼睛一亮,“可是传闻中能解百毒的枻草丸。”
杪冬点点头,及尘沉思道:“难怪……”
“大师可否说清楚些?”顺帝对于及尘的拐弯抹角半天说不到重点略有不耐,“子阳这毒现在究竟如何?”
“千丝凝毒性缠绵,一入血即会渐渐渗入五脏六腑形肢官窍,若要祛除着实无从下手,所以世上才说千丝凝之毒,无药可解。”及尘看着顺帝无比阴沉的脸色,念了声阿弥陀佛,继续道,“江湖上盛传药王曾练就三颗枻草丸,服用后可解百毒,亦可万毒不侵,只是贫僧未曾听闻有人见过那位传说中的药王,也未曾听闻有人试过枻草丸,故不知其真伪。直至今日得见殿下,才知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圣品。”
顺帝的面色渐渐缓和,杪冬低下头,眸光微微闪了一下。
“皇上请放心,殿下的毒已解,现下并无大碍。”
顺帝长长地舒了口气,杪冬亦悄悄松了口气,只是令他们安下心来的原因,或许并不一样。
及尘大师告辞后,房间里又恢复成两人独处的状况,杪冬侧头看着房门发呆,顺帝捞起他一缕搭在自己手背上的青丝,一圈一圈绕在指尖上玩。
“既然御医和及尘都说你没事,我也稍微安了点心。”
“御医?”杪冬回头看向顺帝,皱了下眉,“父皇请御医给儿臣查看过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杪冬睡着的时候。”顺帝伸手点了点杪冬的鼻尖,少年愣了一下,白皙的面颊染上一点粉色。看着他讪讪地偏开视线的动作,顺帝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父皇为什么不叫醒儿臣?”
在祭天地这种严肃的场合里,乘着轿撵一路睡上去的自己,恐怕会遭来诸多非议。
杪冬倒并不是怕那些非议,只是以真实面目示人后,自己的身份估计会变得比较敏感,他怕那些快要将他遗忘了的人们重又发现自己的存在,搅得自己的生活混乱不安。
“因为杪冬睡得太香,”顺帝将下巴搭在杪冬肩上,“让我不忍心叫醒。”
两个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衬着那人低沉的语调弥漫出一股暧昧的味道,杪冬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低着头沉默不语。
“睡吧。”顺帝说。
“嗯,”杪冬点头,“我回自己的房间。”
杪冬打算起身,可是顺帝却依旧搂着他,没有放手的意思。
“父皇?”杪冬轻声唤了一下。
顺帝笑了笑,捏捏他的脸,说:“真可惜,承山寺厢房不够,就没有给杪冬准备房间了呢。”
杪冬垂了垂眼帘,没有答话,顺帝又说:“杪冬陪陪父皇吧。”
顺帝在杪冬面前不太喜欢自称朕,也不太喜欢自称父皇,可是有时候自称为父皇,会意外地起到稍稍打乱一点那孩子的疏离的作用。
杪冬依旧没有吭声,不过顺帝拥着他躺下的时候,他亦没有反对。顺帝挥灭烛火,看着黑暗中少年隐约可见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
“其实有很多事情想问你,”顺帝一下一下抚弄着少年在夜色中隐约发着光的黑发,低声道,“可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那就不要问了。”杪冬看着朦朦胧胧映出些月光的窗棂,淡淡地说。
顺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半晌没有说话,在杪冬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杪冬生辰那天,是故意喝醉的吧?”
少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顺帝顿了顿,又问:“杪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大叔的真实身份?”
“父皇来千尘宫找我之后,慢慢地就猜到了。”杪冬闭着眼,有些倦怠地回答,“父皇并没有刻意隐瞒吧,身上的薰香也好配饰也好,都没有随着身份的变换而改变,只要稍稍用点心,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顺帝将手环在杪冬腰上,额头抵住杪冬的后脑勺,安静地沉默着。
他确实没有刻意掩藏,有时候甚至还会故意露出些马脚,只是对于不同身份的自己杪冬向来是两种不同的态度,所以才会以为他对此一直毫不知情。
只是,既然早已知晓,为什么不拆穿呢?
“为什么要装做不知情呢?”
黑暗中,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询问声,得不到回答的顺帝微微支起身,看见少年安静地闭着眼,鼻息轻浅,似乎是早已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