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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一轻。
片刻,那灰影已在丈外站定,是个佝偻矮小的老人,约莫五十来岁,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长至腰间。双眉也是花白长垂,鹰鼻厚唇,目光冷漠。他手中拿着我的玦。
“玦”?他瞟我一眼,“想不到晋朝的人竟敢跑到这里来!”
却听一个讥诮冷傲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暗……算?”那声音瞬间由远及近,我眼前一花,只看到灰色影子似有幻术,前一刻还在屋门口,下一刻已在四五丈外我的面前。于此同时,一道极浑厚的劲力突兀而至我的面门。
娘的,拿内力迫我么?我操起玦便朝那劲力正中猛刺过去……
他八成就是传说中的“万年参神”!我心中一冷,我出道以来,从未遇到武功内力高过我如此多的人!即使师父夏侯颖,如今也不能轻易从我手中夺过兵器。我心中又羞又怒,却知自己甚至加上林放处所有帮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见他目光犀利注视着我,我沉默片刻,笑道:“前辈,晚辈不过是路过此处,无意与你为敌,还请归还晚辈兵器!晚辈当速速离开!”手却满满摸向腰间还未出鞘的“帝流”。
我踏出密林,长舒一口气,只见层层灰绿色松柏间,一间褐色大石屋静静矗立。却正在这分毫片刻间,一道白光从面前那小屋中劈出,追魂夺魄般的力量顷刻扑面而来。
我一口气还没出完,这口气如何提不出来,心中大叫不妙,足尖点地,拔起倒退数步,堪堪避过那夺命白光,腰间兵器应声而出,我足下发了狠力,牢牢站定。只听“哐”一声,金石沉响,那飞来之物嘎然而止,应声断裂坠地。我手中“玦”低鸣不止。
还没来得及端详那地上之物,却听屋中似有人“咦”了声,我不禁有些怒意,骂道:“谁暗算我?”
林放倒不担心我的武艺不济,毕竟当今世上能胜我的人,只有数得出那几个。天山万年参神,听起来更像装神弄贵的骗子所为。
到了谷口,林放只是默默递给我一个小磁石罗盘。我接过揣进怀里,挥挥手,转身提气,飞掠入谷口。
三十多年前,一个神秘人物,忽然凭空出现在天山,霸占了那块地方。有牧民、猎户不慎踏入神地,都不知怎的,最后昏迷着被横着扔回天山脚下。久而久之,周围居民都不敢再往神地踏足,甚至传言那个神秘人其实是万年人参所化,已经修炼成精了,称为“万年参神”。
听管家介绍完,我和沈胭脂都摩拳擦掌。我们一众人都不信有鬼神之说,只是那谷地若是真有万年人参,岂能轻易放过!千年人参已是人间至宝,这传说中的万年人参简直价值连城了。要是回去送给皇帝,搞不好能送林放一个州!
不知他们具体谈得如何,只是每日见林放回来,嘴角有时竟噙着笑意,我和沈胭脂猜想,能让林放都这么高兴——看来我们一定赚翻了!天山各色宝贝的独家营生呀!
到了第六天,林放他们拜访了当地最大一个牧场主,回到住处,林放却若有所思,将我和沈胭脂叫到跟前,劈头盖脸的道:“我们要去打劫!”
在土堇城已觉极寒,一说要去天山,我如临大敌,在当地迅速采购了几件大棉袄。可真的行至天山,却发现虽然积雪连天,气温却比土堇城要暖和一点。果然是宝地。
只是当地人对万年参神极为敬畏,此事须得暗中行事。于是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我只身前往谷地,先去探探情况,约定晌午时分我与众人重在谷口汇合。若我晌午时分未回来,他们便入谷寻我。
沿着山谷拐了几个弯,奔了数百丈,转头见林放等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两面是阴冷的悬崖绝壁,中间是狭窄的山地,满地堆积着巨石。我踩在巨石上,又行了三十余丈,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开阔的绿色林地。阳光重新照射过来。颇有重见天日的感觉。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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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怀里掏出罗盘,辨别了东南西北,又叹了口气,将罗盘放入怀中。林放,你也有失算的一日。我根本不知我从何方来,即使让我辨出了东南西北,可我又该往何处去呢?
只得极目远眺,幸运的是右前方数丈外一片密林中,似乎让我见到了一个屋尖。我精神一振,纵身而去。
我们大惊,听管家解释,才知这附近还有个神秘的所在——万年参神。原来天山谷中最深处,曾有一块当地牧民奉为神地的所在,历代都有牧民在那谷地中见到极罕见的无价之宝万年人参,却被人参跑了。
燕人崇尚有年头的人参是神物活物,没点本事的也不敢轻易去寻。四十多年前,猎户赵氏在那神地掘得了一只据说是万年人参,没过几日便暴尸荒野,人参叶不知所踪。之后,再无人寻到。
方才他突然出手,我下意识便是拔出玦,那是多年的习惯。不过,倘若我方才拔出的是还不够熟悉的“帝流”,此时恐怕已经陈尸地上——这个老人出手如此狠毒,竟是杀人不眨眼!
然而他完全没听进我的话,冷笑一声,忽然单手托起“玦”,道:“年纪轻轻,拿个玦就敢到老夫地盘撒野!”
他忽地将玦抛起,另一只手忽然伸到背后,抽出一把刀。他身手快如闪电,我只瞥见暗沉如暮色的刀身,然而等我看清那是刀,已经不妙!
“不要!”我只觉得全身血脉瞬间似要爆裂,猛扑过去。然而我狼狈的扑到在地,眼睁睁看着他面上毫无表情,他的刀沉沉的劈在玦的正中,那必定是削铁如泥的兵器,可玦依然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和锐利的刺耳的炸响。
“咔嚓——”耳边一声轻轻地脆响。我忽然觉得气息一滞。
那刀劈过,收起。玦应声坠地,跌落我面前。我哆嗦着爬过去,颤着手想要拾起,剑锋轻易割破了我的手指,然而我依然只能拾起一半的玦,另一半剑锋断得干干脆脆,躺在雪地上,分毫不动。
我的玦,上古名剑,我曾拿着这剑剑谱榜排名第二,我的玦!
“你去死!”我听见自己嘶吼的声音,顺手拔出腰间帝流,刀锋朝那人劈过去!
那老人还是冷笑,手中刀瞬间“呯呯”便与我对了两招,我顿时虎口被震得发麻,然而此时岂容迟缓?我拖着帝流刀光一片。
然而在他简单却凌厉的刀劲下,我的帝流沉重得不可思议。我几乎喘不过气,却听他慢悠悠的道:“‘帝流’?小丫头片子,好东西倒不少!”
与此同时,我正中他一个侧劈劲力,狠狠摔倒在地。我拭去嘴角鲜血,骂道:“有本事你再劈了我的帝流,整个江东武林将会为我报仇!让你绝无宁日!”
他看我一眼,冷笑道:“笑话!你这个肮脏的小贼,想要偷老朽的人参,还一副理直气壮模样?”
他收起刀,忽然走近我面前。我方才硬接了他一刀,气血不畅,强撑着横刀阻挡。他忽然一笑:“倒是白白净净的,老夫也不想脏了手。留着给人参做肥料吧!”
话音刚落,我衣领一紧,身子已不由自主腾空而起。
“嘭——”我疾疾落入一个深坑,身下冷硬一片,疼死我了!我愤怒抬头,却见我原来身处一个十五六丈深的冰洞。
这个老匹夫,竟然在屋门口挖这种陷阱!
我狠提一口气,脚下光滑一片,我只跃起六七丈,一脚瞪在冰壁上借力,却未料到那冰壁实在太滑溜,我一口气提不上来,再次狠狠摔下。
这次一点力气没有了!
只听一个高兴地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小贼,十日后我再来看你。参儿最喜爱你这种筋骨养育的土地,哈哈哈!”
这个……变态……
“我要是能出来怎么办?”我怒喝道。
“出来?”他冷笑一声,“你要是能出来,老夫便放你走,老夫这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一言为定!”我摔下狠话,却只听他大笑着脚步声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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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
因为我在头顶看到了一轮新月和一片星子。已是午夜了。我不担心自己逃不出去的问题,林放必定会带人来救我。可这老人如此刁钻狠毒,武功又如此高深,只怕林放等人来了更要吃亏!
入夜的冰原,尤其寒冷。尤其四周都是湿滑的冰壁。我尽力收敛心神,身遭倒不算太冷。眼神瞟见一旁地上只剩半截的玦,心中又是悲痛异常。
虽早已打算改剑用刀,可陪伴我多年的玦,如同我的臂膀我的魂魄般。即使要用刀,我也从未想过将它丢弃。
可如今,陪我生生死死的玦,竟然毁在这么个不知名的小山谷中。
人生的变幻无常,不就是如此么!
我抬头望着月亮,心中却平静了。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林放一定会来救我。只是却不能让他们涉险!
我一拳打在冰壁上,掏出一个冰块,再一拳,再一个……这冰壁还真是结实,被我掏了五六个冰球出来竟然还坚固得纹丝不动——不过要是塌了,我就把自己给葬了。
我从裤子上撕下一片布料,瞬间看到自己露出来的一片小腿,在月光下被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咬破指尖,在布上写道:“超级高手!我在坑中!”系在半截玦上。
我扬声骂道:“明日我养好精神,这个坑算什么,老家伙,你明日可别不认账!哼!”我将冰球一个个往上抛出去,还有玦。
以我的臂力,虽然这洞笔直,但带着旋转力道,应该至少能抛出十几丈!
老家伙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挑衅,黑夜里寂静无声。我放下心来,抱着肩靠在冰壁上。
渐渐,睡意浓了。
模模糊糊的,身上一阵寒冷,我心中一惊,大概睡梦中竟内息松懈,还未睁眼,手脚已经冻得麻木。我梦睁开眼,忙运气,手脚才渐渐暖和起来。
忽听得一个清朗的熟悉的声音道:“那便让我跟她死在一起吧。”
我脑子还是木然的,有点没反应过来。然而洞顶突如其来的劲风震得我头皮发麻,我猛然抬头,只见熟悉的白色衣袍疾疾坠下。
我想都没想,伸手便去接,却未料到冻麻木的双手竟然不听使唤。眼见他便要跌落在冷硬的地上,我猛然提气,就势一倒……
好、好痛……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散架,我几乎能想象出胸前、膝盖被冰面撞击出青紫一片……
身上那人也不从我身上下去,只是双手忽然紧紧抱住我的肩头,一双眸子沉默着却明亮着。我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盟主,没想到你看起来没二两重,身子却这么沉……”
慕容皝要坐镇土堇,遣了王府管家陪同我们一行。林放带了我和霍扬,将沈胭脂、小蓝留在土堇接应。天山脚下是一片冰原,大大小小牧场竟然不下二十余个。我们歇在王府所属牧场。头五天,管家与林放带着王上的旨意,相继拜访了五六个大牧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