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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阙开车把文珂带到了附近的医院,值夜班的小护士稍一查看文珂腺体的伤势,就忍不住对韩江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个Alpha是怎么当得?这个时候的Omega有多脆弱你不知道吗?”
文珂脸色苍白,赶紧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柜子——不是他的错。”
护士简直恨铁不成钢,一边动手准备着清理伤口的物品,一边说:“就是有你这种什么都好好好的Omega,才会把这些Alpha纵容得不像话。我说的是撞到伤口的事吗?我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这些天你的羸弱期基本都是靠自己吃止疼药熬得,这个Alpha根本没有陪你吧?”
文珂想要解释,但一时之间又感觉在韩江阙面前说太多卓远的事总好像不太好,便暂时顿住了话头。
护士一边说一边让文珂把头转过去,用沾了酒精的医用棉擦拭着渗血的腺体伤口,虽然动作并不粗暴,但还是刺得文珂不由自主轻轻颤抖了一下。
韩江阙见状不由站了起来:“轻点。”
他这一动,顿时又激起了小护士的不满,再次调转了枪口冲他开火:“你现在知道心疼了?都跟人家离婚了,能不能负点责任。你信息素条件这么好,要是这几天好好陪着他,效果比止疼药好多了,他现在也不会这么虚弱。止疼药有副作用的,吃多了胃口差、头也会昏昏沉沉,你不知道?”
“我……”韩江阙顿了一下,最后只是低声道:“我不知道。”
“这就是问题,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护士清理完文珂后颈的伤口,又重新给文珂上药,然后继续连珠炮似的数落道:“标记剥离之后,Omega的羸弱期会持续大概一个月,其中前一两个星期是最严重的。大夫给你们开止疼药,是作为Alpha不在的时候的备选,不是让他一天吃上最多剂量然后自己扛——Alpha的信息素才是最关键的,你现在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韩江阙乖乖地说。
文珂忍着疼抬起头,他本来是想替韩江阙分辩的。
可是看着韩江阙少有的吃瘪神情,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竟然忽然有点想笑。
想起高中时候韩江阙被班主任拎出去单独批评时的样子——
少年雪白的校服衬衫一边掖进裤子里,另一边则拉出来,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
班主任把数学卷子卷起来,对着韩江阙的头猛敲,一边打一边气得吼道:“这么简单的几道题,课上讲过多少遍了,为什么就是不会?不会也不知道试一下,交白卷?交白卷?”
那时候的韩江阙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小狼崽子,哪怕被丢脸地摁在走廊里一顿狠K,也要勉强保持拽天拽地谁也不服的样子。
十年了,当年永不服软的韩江阙如今也会乖乖地说一句“记住了”。
想到这儿,文珂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可是这样微笑着的时候,同时又感到有点莫名的酸楚。
过往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暖光。
那么美好的岁月,每一次回忆都觉得很舍不得,像是回忆得多了,会悄悄从指缝间流逝一般。
小护士处理完腺体的外伤之后,又给文珂打了一针镇定止痛的药剂,这才手一挥打发他们离开。
临走前,不忘又抓住韩江阙最后严肃地教育了一句:“这两天一定要好好陪在他身边,知道吗?”
文珂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走到医院门口才小声和韩江阙说:“对不起啊,害你被误会了。”
夜晚的风飒飒地吹过来,他晚上出门太急,只穿了一件衬衫,说到这儿不由微微打了个抖。
韩江阙转过头,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文珂身上。
然后,他很快地牵了一下文珂的手指,快到文珂几乎以为那瞬间温暖的触感是一种错觉。
“我去把车开过来。”韩江阙说:“我们先找地方过夜。”
……
韩江阙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高档酒店,两个人入住之后文珂先是简单地冲了个澡,等他出来时,韩江阙点的外卖也已经送来了,文珂闻到香味,这才忽然意识到他还没吃晚饭。
打了一针之后本来就感觉好了许多,又因为一直待在韩江阙身边,被S级的信息素这样包围着,文珂终于体会到了这几天以来都没有过的安逸。
人一舒服下来,食欲也就随之而来。
他穿着浴袍靠坐在沙发椅上,韩江阙则将一把椅子搬了过来,两个人就这样局促地围着一个小小的圆茶几,很默契地一起拆外卖盒。
热气腾腾的排骨煲汤、煎得酥脆赤金的煎饺、还有几碟清爽的凉拌菜。
都是文珂爱吃的。
文珂“啪”地掰开一次性筷子,然后递给了韩江阙一双。
那一瞬间,像是忽然回到了高中时期。
文珂妈妈做得一手好菜,虽然那时候家里也并不富裕,可为了让他长身体,他的饭盒里总是满满当当地装着各种香喷喷的好料——排骨、鸡腿、炸肉丸,全都是年轻男孩最爱吃的东西。
而韩江阙不一样,他很少能带什么像样的饭菜来学校,有时候可能饭盒里面只有蒸得半生半熟的白饭。
所以文珂跟韩江阙坐在一起吃午饭时,总是悄悄把自己饭盒里的好吃的一个劲儿地往韩江阙饭盒里夹。
年轻的男孩子之间没有什么客套话,韩江阙总是吃得干干净净的,有时候两个人吃饱了,就靠在一起分一瓶冰可乐喝。
那时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烦恼,日子过得像飞一样快。
文珂低头吃着煎饺,在这种久违的轻松氛围之中,他忽然感觉好像可以暂时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忧虑和阴霾先抛之脑后。
“韩江阙,”他开口道:“今天真的谢谢你。”
“嗯。”韩江阙简短地应了一声。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话很少,只有聊到感兴趣的话题时,才会忽然兴奋起来。
文珂想着从前,忍不住微微露出了一个浅笑,轻声说:“你变了一点呢。”
韩江阙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来,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文珂,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
“你的脾气变得比以前好了。”文珂想着之前在医院的事,笑着说:“温和多了。”
韩江阙似乎在想着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在努力改变自己。”
文珂吃惊于韩江阙这样毫不掩饰的回应。
可是随即却意识到,其实韩江阙一直都是很直白的,只是他太多年没有和韩江阙见面,已经习惯了卓远闪烁其词的说话方式,所以才会觉得格外突兀吧。
“你需要改变什么吗?”文珂有些好奇。
“很多。”韩江阙很专注地看着文珂:“上大学时,我认识了个朋友,他教会了我挺多事。”
“什么事?”
“……”韩江阙沉默了很久,终于斟酌着说出了答案:“比如,要接受自己。”
文珂楞了一下,他忽然把夹着的煎饺放了下来,小声问:“你的朋友……是一个Omega吗?”
他从中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凡响的味道。
韩江阙口中是个看似简单,可是实际上却极为认真的答案。
能够启迪韩江阙说出这样答案的人,一定对于他、对于他这些年来的人生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人。
“是。”韩江阙点头道。
文珂的手指抖了一下,他果然猜对了。
那一刻他的胸口忽然尖锐地痛了起来——
其实还想问很多问题,想问韩江阙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已经标记过一个Omega,可是最终却一个都不敢问出口。
他只是一个老同学,一个正在被韩江阙帮助的老同学。
他什么立场都没有。
他和韩江阙的人生是两条不同的轨道,只在懵懂的少年时期短暂地交汇。
虽然那段交汇曾是他人生中最明媚的色彩,可是他却不能要求韩江阙也是这样看待。
十年的错过,在他不曾参与的那些时光里,韩江阙的人生当然会翻开新的篇章,遇见能改变人生的美丽风景。
而那风景,不是他。
“那,看来你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接受Omega了,不再像高中时那样抵触了……这样真的挺好的,你毕竟是Alpha嘛。”
文珂最终只是勉强地笑着附和道。
他说完之后,落寞地垂下眼睛,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有点累了,韩江阙,我准备先睡了。”
韩江阙漆黑的眼睛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文珂钻进被窝了一会儿之后,韩江阙才洗漱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躺到了文珂身旁。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韩江阙能看到他躺下那一瞬间,文珂长长的睫毛在颤抖着,他知道文珂没有睡着。
文珂在想什么?
男人纤细的脖颈仍然被包扎着,韩江阙侧过身,出神地看着那一块刺眼的白色纱布,陷入了沉思。
Omega的腺体对于Alpha来说是最撩人的部位,那并非出于多少视觉上的美感,而是出于去标记和占有的本能。
Alpha对Omega的欲望是根植在基因之中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不需要任何解释。
可对于韩江阙来说,欲望这两个字的启蒙却远远比AO之间的天经地义要更浪漫,更波澜壮阔。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记忆力很差的人,可是他永远都记得高中时那个下着太阳雨的午后。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天。
十年前,他十六岁。
那一天,他背着第三册《笑傲江湖》去文珂家找文珂,文珂的妈妈当时在缝补什么东西,见他来了,和他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他直接去里屋。
于是他向往常一样快步跑进文珂的房间。
他记得他喊了一声“文珂”,可是没人应答,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于是他一步步走进去,拐过床头,角落的小浴室门敞开着,他站在那道门前,看见了这一辈子都永生难忘的绮丽幻梦——
文珂正光着身子,背对着他冲澡。
少年闭着眼,仰起头站在花洒下,剔透的水珠沿着他秀气的鼻子,一路顺着他的身体滑下来。
长颈鹿一样的修长脖颈,背脊中间一道迷人的凹线,细窄的腰下是浑圆挺翘的屁股。
夏日透过小气窗洒在少年洁白的身体上,将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照得光芒四射、纤毫毕露。
韩江阙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他不记得他看了多久,只记得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大口大口地喘着跑出了文珂的家。
少年的情欲初次到来的那一刻,又美妙又危险。
韩江阙发了疯似的,肆意地奔跑在太阳雨之中,那一天,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只年轻的雄性蜻蜓。
细雨沾湿他的羽翼,他扑腾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透明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他一路冲到街角的小卖部里,买了一瓶冰镇汽水,然后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仰头一口气喝光,直到身上奔腾的热流渐渐离去。
然后他用身上仅剩下的钱买了一根菠萝冰棒,又重新跑回了文珂的家里。
刚洗完澡的文珂穿着T恤短裤,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只是拿着冰棒开心地坐在床上吮吸着。
韩江阙低头看着文珂眼角旁红红的泪痣,忽然冲过去用头把还在吃东西的文珂撞倒在床上。
文珂不以为意,乐呵呵地像往常和他打闹一样把他推开,然后坐了起来继续吃。
而他没忍住,又把文珂重重地撞倒在了床上一回。
“韩江阙,你很烦啊。”
文珂当然没有生气,只是像往常一样对他笑着抱怨了一句。
于是韩江阙红着脸用背对着文珂,这整个世界都无人知晓的是——
那样一个看似平静的午后,却在一个少年心中,成就了一段隐秘又惊天动地的情事。
他像一头莽撞的年轻野兽,只会毫无章法地把文珂撞在床上两回,其他的事,他既不懂,更不太敢去想明白。
这些年来,他才渐渐学会了理解自己,理解自己的欲望和爱恋。
他伸出手指,触碰到的是十年前那个少年的心跳声:
文珂在他心中,既不是Omega,也不是Beta。
文珂是文珂。
细长的颈子,圆圆的屁股,笑起来时是软软的、温柔的,眼角有一点妩媚的泪痣,像一头笨笨的长颈鹿。
文珂在他心中,既不是Omega,也不是Beta。
文珂是文珂。
细长的颈子,圆圆的屁股,笑起来时是软软的、温柔的,眼角有一点妩媚的泪痣,像一头笨笨的长颈鹿。
他早就爱上文珂了,只是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
而他也不是Alpha,他是韩江阙。
他想和文珂做爱。
不是天经地义,不是AO标记。
爱情是不期而遇,是夏天里的一场太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