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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阙,你刚才、”
文珂忍不住侧过身看着韩江阙,磕巴了一下:“你刚才说……你在对卓远家里动手?”
Alpha没有回答,他漂亮的面部线条刻意地绷紧,只是无声地攥紧了方向盘,但显然这已经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了。
“所以你瞒着我,是为了偷偷报复卓远?”
文珂一边说一边睁大了眼睛看着韩江阙:“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报复卓远这件事?而且你为什么之前不肯告诉我?”
那一瞬间,他真的感到非常的、非常的困惑。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无论动用哪种逻辑都难以理解的,他不明白卓远这个过去式的人物,有什么必要还一直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
“所以西河区炒地皮那个案子,也是你在背后推动的,对吧?”
文珂记得早在几个月前和韩江阙去买西装遇到卓远的时候,韩江阙就当着卓远的面提起过西河区炒地皮的案子牵连了卓父,那时候文珂还真的以为他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现在这一切都渐渐对上了,正因为卓家一直都没能从那件案子中脱身,所以当卓远自己的公司经营不善时,卓家也无力帮助,这根本就是在釜底抽薪啊。
在这一刻,当他将那些事都串联起来时,文珂才恍然大悟——
卓远现在的所有窘境,原来竟然都是韩江阙出手造成的。
原来韩江阙不仅比他想象中能忍、能瞒,更很疯狂。
“是。”
韩江阙只从齿缝间溢出来一个字。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文珂的语调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说:“韩江阙,东霖集团不止关乎卓远父亲,也关乎他大伯。整个卓家的生气其实都离不开他当官的大伯,你现在做的事……是想要把卓家连根拔起吗?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怎么能连这个都瞒着我?”
“我知道有危险!”
韩江阙忽然放开了方向盘,转头看向文珂,眼里闪动着激荡的情绪:“但是那只是现在。只要最后能把卓远的大伯也一起扳倒了,那危险也就随之消失了。我瞒着你,是因为……”
“是因为我知道……”
韩江阙咬紧牙,低声说:“你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我当然不会同意啊。”
文珂难以置信地看着韩江阙,他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同意,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报仇这件事?你不仅要报复他,你还要对他整个家族出手!韩江阙,你怎么能这么不成熟?”
“因为他本来就应该付出代价!”
韩江阙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忽然重重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抬起头看向文珂,哑声说:“小珂,他作弊害得你退学,是毁了你的一生!他标记了你,却从来没有珍惜过你,最后甚至还选择以出轨这种方式结束婚姻,你怎么能不恨他!而他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他家里给他的那些钱和帮助,如果不是他家里给他的那些帮助,他根本没办法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觉得他们不应该为这些事付出代价吗?!你不恨他吗?”
“韩江阙,恨不恨卓远是我的选择!”
文珂前所未有地爆发了。
他的脸颊因为激动而一片通红,嘶声吼道:“你为什么要代替我去恨,去报复!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韩江阙的手指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他眼里含着一丝动荡的情绪,却仍然固执地问道:“小珂,你……你不恨卓远吗?”
“韩江阙,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恨卓远。”
文珂说:“当年是我选择的帮他作弊;是我选择和他结婚,他也的确帮我付清了母亲救命的医药费;桩桩件件,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去恨他?”
韩江阙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文珂,眼圈已经红了。
那或许,是早存在于他心中的一种答案。
可是真的听到时,原来还是会伤心欲绝。
“我也不想你去恨他。韩江阙,”
文珂没有注意到韩江阙的神情,他望向窗外一片黑暗的夜色,最终深深地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低声说:“因为人这一生不是靠怨恨别人就能活得好的,我现在只想往下走,不想回头看。韩江阙,现在是你在硬拽着我一直回头,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扒开自己的伤疤再重新感受那种痛苦,我真的不想要这样了……放下吧,好不好?不要再继续报复下去了,我们都把卓远忘了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行吗?”
“我做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文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做不到。”
韩江阙又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看向文珂,但是仍然平静地说:“小珂,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每一件事都听你的。但是这件事不行。我放不下——我有我自己的安排,对于卓家,我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一步,只要完成,我就会和我家里人摊牌。这十年其实我一直都很努力想要正式回归韩家,不再做个没名分的私生子。但是你回来之后,对于这个我就看得很淡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他们不承认你,我就离开韩家。”
整个车子里一片死寂,过了很久,文珂轻声地问:“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是不让我受委屈吗?”
韩江阙听到这句话,不由有些痛苦地咬紧牙,但是却仍不肯开口回答
“韩江阙……”
文珂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唤出这个曾经让他只要一想到就感到甜蜜的名字,舌根却感到有点发苦。
他低头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像是对韩江阙,又像是在对着孩子说话:“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他忍不住吸了下鼻子,那一瞬间,他真的感到好无助。
孕期的Omega和任何雌性动物没有区别,他们本能地更敏感、更警觉,也更渴望安定。
“我想要稳定的、向上的生活,有自己的事业、家庭,就这么普普通通、不需要大富大贵也很好;
我需要一个哪怕没那么成熟,但是能给我一点起码的安全感的Alpha;可是我在你身边时,我觉得很不安。”
“你在我身边,反而觉得不安全?”
韩江阙猛地转过头。
“不是身体上不安全,是我精神上觉得很不安。”
文珂摇了摇头,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喃喃地说:“韩小阙,你好像一定要死死地记着那些最痛苦的事情,这不是我今天第一次这么感觉……你还记得上次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备忘录吗,那里面都是几个日期,其中最多的就是6.12,我后来才想起来,那是我被退学的日子,你记这个日子、记了十年,这个念头让我担心。我觉得你心里面,有一团完全漆黑的地方,好像永远都不会对我开放。那里都是偏执的、负面的、压抑的东西,可是我真的……很怕这样,因为有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想……”
“想,其实你那么恨卓远,是不是因为……”
他反反复复地想着那个记事本上咬牙切齿、如同梦魇一样不停出现的6.12,那一瞬间,某种寒冷的念头忽然灵光一现。
他终于嘴唇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因为,其实你也恨我?”
韩江阙看着文珂,他的神情里藏着一种揪心到了极点的痛苦,鼻翼、唇角都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而夜色落到他的眼里,黑得像是化不开的雾。
但是良久良久,他始终没有回答,他没有说出那个锥心刺骨的恨字,但是也无法开口否认。
这就已经是答案。
文珂终于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如堕冰窖。
他伸出手猛地拉开车门,然后大步走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颤声说:“世嘉。”
那一路韩江阙的黑色路虎都跟着他,但是却没有和他一起上楼。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一晚,有一种很美好、很梦幻的东西终于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