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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张景整夜没有睡。
因为他一闭眼就会想起白天季东勋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能把人生生吸进去。
白天从餐厅出来之后乔希笑着问他:“前男友吧?”
张景莫名不想和别人提起那一段,也莫名不喜欢前男友这个词。他手里抠着头盔的带子,“嗯”了一声。
红灯的时候乔希转过头问他:“那刚才你说我是你男朋友,不管你出于什么想法这么说,反正我可当真了啊?”
张景抿了抿唇,他答不上来这句。现在的他就是进退两难,乔希这身份真的有点尴尬,再远点再近点什么话反倒都可以直接说,就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才愁人。
点头他不愿意,摇头感觉跟玩人似的。
最后他还是没回应这句,沉默对待吧,他愿意怎么想怎么想。
夜里张景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月亮,心里一片苍凉。这才几天,他就后悔了和乔希这段关系,到现在俩人什么都没发生,吃了两次饭看了场电影,但张景心里已经烦得不行了。
他当初找上乔希,是想身边有个人,控制一下犯贱的心。但显然没有用。
他发现那人只要说几句话就能让他心都疼成渣。
第二天星期日,乔希约他见面,张景说要出去喝酒。乔希发消息来说:【如果喝多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张景回他:【谢谢哈。】
乔希说:【跟我不用客气,你要习惯使唤我,小帅哥。】张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发个表情过去。
喝酒肯定还是去林洲那,每次都这一个地方,现在林肯二狗他们跟林洲也熟了。张景到的时候他们正嗑着开心果闲聊,张景直接把头盔甩给林洲:“给我放吧台里。”
林洲挑着眉问他:“你给我保管费了吗?”
张景往凳子上一坐:“那你要多少我给你不就完了吗?”
林洲:“我要多少你都给啊?”
张景看他一眼,然后转开脸说:“别叽歪,你烦不烦。”
林洲一下就乐了,“我刚想说那我想要你。”
张景扭头一笑:“我料到了。”
然后林洲就拿着头盔走了,临了还冲张景隔空飞了个吻。张景瞪他一眼烦的不行,然后转头跟二狗说:“你怎么那么久没出来。”
二狗和林肯在这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笑着说:“哎我看林洲其实挺、挺不错啊,要不你俩搞、搞一搞?”
“搞毛啊,”张景摇摇头:“不是一路人。”
二狗还在嘎嘎蹦蹦吃松籽:“是一路人就能搞啊?”
张景摸起桌上林肯的烟,塞进嘴里一根叼着,“搞搞搞,你整天就琢磨这点事儿了吧?同性恋也是有追求的,谁告诉你同性恋非得跟人搞了。哎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咋不结婚呢?我看你身后那桌姑娘就不错,你跟她搞呗?”
二狗让他气笑了,打火机扔给他:“你这嘴。”
张景侧头点燃了烟,“我这嘴怎么了,我好好的你非得聊扯我。”
二狗和林肯是张景是张景当初的室友,大学时候关系就铁瓷。还有另外一个陈栋栋,只不过栋栋结婚早,有家了他们就不怎么带他玩了。
林肯现在也有个女朋友,不过他那今天好着明天散了的,都说不准的事儿。
林肯给张景开了瓶酒:“小景,还单着呢?”
张景拿起瓶跟他磕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怎么说。应该算还单着。”
“什么叫应、应该是啊?”二狗贱兮兮,“咋的?相中别人还……没追上啊?”
“滚吧,”林肯跟二狗说完这句又转头问张景:“什么情况?”
张景吐了个烟圈:“之前朋友给介绍个人,我没太大感觉。但是我让人给介绍的,也的确挑不出毛病,现在说不干了好像给人玩了,太不尊重了。”
二狗:“我、操。”
林肯问他:“人怎么样啊?”
张景点头:“挺好。”
多年兄弟了,张景有什么事不瞒他们。当初最难熬的时候也是他们陪着过的,最狼狈的时候他们俩在身边陪着喝酒到天亮,一声兄弟叫得特别够格。
二狗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不喜欢也不、不能硬耗啊!”
张景说:“其实就我这人,我可能这辈子谁都看不上。那我总不可能单身一辈子,就找个人在身边差不多过着吧。有时候我这么想,有时候我又觉得烦。”
二狗说话比较直,不像林肯那么含蓄,他说:“我听林肯说,季、季……东勋回来了。”
张景低头看着酒瓶,“嗯。”
二狗挑着眼问他:“你见过了?”
“见过,不是故意见的,巧合。”
“完了你、你就让人给你介……绍……对象。你好像有病。”
“我好像有病。”
张景特别认同这句话。
那天仨人又喝个烂醉,张景趴在桌上,头埋在胳膊里。神志不清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那天看见的季东勋那张脸。
那双眼睛直直盯着他。好像一下子就烙在了张景灵魂里,闭上眼睛就全是他。
二狗喝多了还在磕巴着说:“我、我的小景景,你要是实……实在惦记季、季东勋,你也别……难为自己。”
“虽、虽然他当初就那么走、走了挺不是人、人的。”
张景按着脑袋含含糊糊地说:“我不惦记他……”
“放……屁。”
二狗抓着他头发,让他抬起头来,他把自己的脸贴到张景面前,喷他一脸吐沫星子:“你你现在还吃、吃药吗?”
张景拍开他的手,晃了晃头:“不吃了,拿开你的狗脸,吓死我。”
二狗凑得更近了恨不得鼻尖顶着鼻尖,他看着张景都对眼了。他说:“景、景景啊……你好啦?你不能钻、钻牛角尖!”
“我钻个屁,”张景按着他的脸推开,“景景景景景的你离我远点!”
林肯和二狗是两个性格,二狗喝多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林肯喝多了更不爱说话了。他拍拍趴在桌上的张景,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他说:“小景,你得对自己好一点。”
张景又把头塞回胳膊圈里趴着。
“哟,又喝多了?”
林洲过来给他们送个果盘,推了推张景,“还能不能行了?还能回家吗?”
张景闷声说:“能。”
林洲把果然放张景后脑勺上顶着,“你是不傻逼了,你下回上我这来能不骑摩托来吗?妈的你喝多了你还能骑回去还是怎么的?你他妈不骑回去我还得给你经管车。”
“不用你管了你回家吧。”张景说。
林洲把果盘拿下来放桌上,冷笑一声:“我还真特么懒得管你。”
林肯跟他说:“林子你忙你的,我一会儿打个车给他送回去。”
林洲皱眉看着张景,然后点点头。
张景不是他的人,他也管不了太多。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喝多了之后张景头疼得不行,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就像有人用棒槌在砸他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林肯和二狗都没到一米七五,张景腿太长,幸亏他这次没彻底晕菜,走路还是没问题的,没打晃也没蒙圈。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张景说:“你俩就别下来了,这个时间不好打车。直接走吧,我没事儿。”
二狗说:“不、不行。”
张景开了车门就下车了:“快滚吧别吐人车上,开车吧师傅。”
司机师傅倒是听话,调头就走了。风一吹他觉得头疼缓解了不少,张景晃了晃头,其实他脑袋里现在乱僵僵的,胃里也在翻江倒海地泛着恶心。
他在小花园一条长椅上坐下,正对着风口。吹着风的时候头能舒服点,但是身上有点冷。
他胳膊拄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闭着眼。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好像是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突然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每次喝的都不是酒。喝的是季东勋。不然为什么每次喝多了之后脑袋里全是那一个人,没完没了的出现。
烦——
“怎么不回家?”
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出现这样一道嗓音吓得张景瞬间睁开了眼。他仰着头眯了眯眼用力看面前的人,看不清。但他能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说:“季东勋?”
他说,“又是你。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眼前的人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蹲在他面前,低声说:“回家吧。”
手里那种刻骨熟悉的触感让他心一抖,他紧紧回握住,用力攥着,他嘴唇发白,说:“你不要再出现了,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我不想你总出现在我生活里,这样我就不能好好生活了。”
他用那只手贴紧自己的脸,感受它的温度。它在那只手的掌心亲了亲,“季东勋,你不要再出现了。”
蹲在他身前的人良久之后摸摸张景的头,声音有些哑:“手那么凉,回去吧。”
“嗯,”张景用力看着他,紧紧捏着他那只手,“你再摸一下我的头,然后你就走吧。”
那人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还是摸了摸张景的头,拇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摩挲,温柔又疼惜。他凑过去在张景眉心亲了一下。
他哑着声音说:“乖。”
他的嘴唇就贴在自己额头上,张景眼睛红了。他用左手按了按心口,疼。
他说——
“季东勋,你不要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