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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便风靡全国的二皇子殿下,如今正在梦园做客,苏秦的蒲公英长出一点小小新生的绿苗,竟是存活了下来。
天气不错,林寻笑得畅然,思忖着这蒲公英不知何时能彻底长好,走之前还能摘些泡水喝,相较于他的晴空万里,苏秦脸色沉得如同暴风雨前雷鸣交加的夜晚。
“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饶是苏秦,都不免头疼,这件事自己算是间接出了份力,说是帮凶都不为过。
林寻不以为然道:“只是在告诫咱们的太子殿下安分一些。”
‘咱们’两个字说得很亲近,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苏秦话里透露着冷意:“毁坏自己的名声来暂时压太子一筹,他日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是对想坐到那把椅子上的人无利,”林寻接他的话茬说了句,末了,缓了缓语气:“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这点。”
苏秦目光紧盯着他:“一旦太子即位,你又要如何保全自己?”
闻言林寻安静了一瞬,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操太多的心不利于身心健康,你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就好。”
不管苏秦和丁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但经过上个世界来看,这个男人比他好命,个子比他高,看样子,活得还比他久。
他晚上没有回宫,而是留在梦园,林寻很早便睡下,梦里,他身处一处极尽奢华的地方,哪怕是历史上的无数宫殿,在它的古老庄重下,也如同脚下的蝼蚁。他站在正中央,脚踏无尽黑暗,无数冰冷的眼睛正从天空上俯视他。
‘咯吱。’
风把没有合严的窗户吹开,响动声让林寻猛地睁大眼,惊觉是梦后,浑身上下已然被冷汗浸透。
修长的手指将双目完全覆盖住,不留丝毫缝隙,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坐在窗边,双手抵着床沿,呼吸急促。
待恐惧慢慢褪去,他冷静下来,问:“我还有多少个世界要穿梭?”
漆黑的屋子,像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在肉眼探测不到的地方,系统正和他做着更深层次的交流。
宿主应该专心眼下的任务。
它就像个机器,做着标准的应对,不会给人丝毫安慰。
林寻穿好鞋,走到房间一角,背靠在墙角交汇的三角地带,目光能看见房间的全部,心下略安。淄林久攻不下,但最终太子必定会凯旋,莲皇和域外开战,又搜刮民力大兴工程,现在的莲国已经是强弩之末。
“大势已定。”他喃喃道。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任务目标除了让辰寒统一天下,还要让他坐上最高的位置——太上皇。太子性格不像辰寒,倒像极了先皇,喜怒无常,性格跋扈,由他继承大统,辰国迟早沦为第二个东台。
如果现在修书一封让辰寒努力再造出个三皇子……
林寻主动掐灭了这个想法,他虽然平日做事离经叛道了些,但离主动找死还差不少的距离。
若是有一天,等到他依次完成每个世界的任务……林寻目光阴沉,空洞的如同深渊,他一定会亲自走进那个不断在他梦中出现,冰冷而古老的地方,将它的守旧沉默彻底打破。
翌日,因为前一晚没有睡好,林寻强迫自己睡到午时。
看太阳升的差不多,他在被窝里掐指一算,午时三刻,和起床的残忍程度一样,才在这双倍痛苦中穿衣洗漱。
桌上摆了清粥小菜,伴随着阳光,显得很安乐,这都是苏秦备好的饭,他坐在一边,对朝这边走来的林寻道:“先吃一些。”
语毕,伸手将一块肉丢进身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口中。
看着桌上简单翻炒几下的青菜,再扫了眼那条在苏秦身边春风得意的毒蛇,林寻怔了怔,指着毒蛇道:“它竟然吃得是肉。”
苏秦眼皮都不抬道:“你觉得蛇会吃素?”
林寻调整了下呼吸,“为什么轮到我就是几片菜叶子?”
“仗打得越来越厉害,皇城下的百姓渐渐心惊动魄,富人还在家里打了地窖,以备避难,外面物价飞涨……”
他说话相当古板,却是滔滔不绝说了一大串。
林寻打断他的话,“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肉很贵。”
林寻:……
过了很久,也不见林寻说话,喂完蛇的苏秦在蛇头上点了下,那蛇便掉头游走,等进了密林,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安静,不像你。”
林寻用手沾了杯中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座山,然后默默低头吃自己的饭。
苏秦:“何意?”
林寻喝了口粥,咽下去道:“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你我如今中间便隔着一座山。”
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
苏秦点点头,又问他:“就因为一块肉?”
“这是肉的问题么?”林寻骤然抬头,觉得自己冲动了,又低下头夹菜。
苏秦依稀听到他嘴里嘟囔了句‘分明不止是一块肉,’觉得好笑,道:“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林寻想也不想答道:“老死。”
然后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他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一个吃货的怨念,苏秦有些奇怪地盯着了林寻看了下,不明白一个皇子,从小锦衣玉食,怎么会对肉有如此大的成见。
其实从前林寻对吃没有如此讲究,但经历修真界的人无事便磕磕丹药,吃天材地宝,才导致他如今对人间美味的热爱。
“你一晚没回宫,再回去莲皇必定起疑。”
林寻放下筷子,用桌上的素帕擦了擦嘴,动作很优雅:“他顾不上我,莲皇昏庸了,不代表他的几个儿子也跟着一起犯蠢,他们必定会前所未有的团结,伺机而动。”
随着起身,林寻的用餐宣告结束,他淡淡道:“一方面要想着长生,一方面还要对付自己儿子,哪里还会关注一时兴起提拔起来的‘公公’。”
苏秦见他似乎已经拿了主意,便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苏秦去采药,林寻跟在他后面,背着个药篓子,拿着小锄头,一路走,眼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看准野菜便挖出装在篓子里。
回去后苏秦将一些不知名毒性强烈的花瓣研磨成粉末,又加入一些草本药物,林寻搬了个凳子,脚边放着个铁盆,挽起裤脚在他旁边择菜。
苏秦余光瞥见他,正配药的手微微一颤:“……有这时间,你可以多去看看书。”
林寻从怀里掏出一本食谱,摊开放在盆子上,“我在看。”
值得庆幸的是,胡闹了一天,林寻最终还是在宵禁前赶回了皇宫,一进宫,就发现好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端着热水来回奔跑,他拉住其中一个认识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被拉住,吓了一跳,见是林寻,手按在锁骨朝下的地方,“安公公,你吓死奴婢了。”
林寻:“你们这么匆忙,要去哪里?”
“怡贵妃正在生产。”宫女道。
林寻皱眉:“不是还有一个月?”
“自从皇上派兵打域外,娘娘便动了好几次胎气,太医开了药方才勉强保住孩子。”
林寻抿唇,莲皇打得哪里是域外,打掉的是昌然郡主妄图称王称霸的心,她不会看不出来,此役结束,莲国的气数也算走到头了,失去这个支撑,她再想做什么都是以卵击石。
他松开宫女,往丹房的方向走,霁初仍旧在炼丹,他应该算是这宫里最平静的人。
“之前我把过脉,是个男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霁初出声道。
林寻,“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下还难说。”
“不要小看人的意识,它强大的难以想象,”霁初淡淡道:“我当初在火场,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但报仇的欲望竟是让我死里逃生。”
林寻,“你认为会母子均安?”
霁初颔首,“怡贵妃身体底子原本就不错。”
他双目已盲,又背对着林寻,没有办法看到任何对方脸上的神情,但是他能听到林寻用一种极为古怪的语调说道:“昌然群主的父亲是安平王,这个孩子若能平安诞生,他的身上也流有辰国皇室的血。”
随后,一声令人悚然的笑声低低发出:“怡贵妃虽然多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倒是想让这个孩子能顺利生下。”
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况下的林寻,霁初有一种说不出奇怪,眉峰聚拢,“为何?”
“只是突发奇想罢了,”后者笑了笑:“也许这孩子未来会至高无上。”
霁初眉头蹙得更紧了,林寻笑容有些戏谑,“开个玩笑罢了。”
他给霁初留了些下午择好的野菜,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霁初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至高无上,能高到何处,莫不成能到九五之尊?
良久,他摇摇头,认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过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