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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去古怪的性格另说,万鬼王是个很风雅的人,上升至才华横溢也不为过。
千江月一下就听出林寻刚刚敲奏的曲目,“《相见欢》?”
“我估摸着就这两天你应该会到,”林寻将发簪放在一边,嘴角有小弧度的上扬:“特别研究出来,我演奏的比之乐坊的乐师如何?”
他敲的很好,但千江月不可能亲口承认,因为有预感,一旦说出口对方的狐狸尾巴就再也掖不住了,那种洋洋自得的神情光是想想都足以令人头疼。
系统:宿主请注意,定身符是有时效的。
林寻缓缓起身,动作不慌不忙:“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去领略下扬州风光?”
千江月却没来由道:“我进来时,不少房间屋顶还在渗水。”
林寻淡然道:“这间卧房并没有。”
千江月站在原地没有挪动的意思,评价眼前的环境:“装饰陈旧,被褥泛潮,常人住起来都会很勉强。”
依照万鬼王的性格,哪里肯屈尊住下。
“世事无常,钱财早就被我挥霍一空,”林寻面色如常,内心暗叹这人何时变得如此精明:“住不起客栈,就只好如此。”
千江月摇头:“你不是个安贫乐道的人。”
系统:宿主,他很了解你。
林寻含笑让它停止发表言论,后对千江月道:“我是。”
千江月没有听信他的鬼话,视线在林寻身上转了圈,之后开始打量起屋子。
林寻上前一步,两人距离很近,他的声线低沉的近乎挑逗:“看着我,就只看着我。”
目光对视间,千江月没有任何迟疑和他错身而过,拉开衣柜门——
一大一小,两个五花大绑近乎成个粽子的人被堆放在角落,还有一个站地笔直的小和尚,一点点转着佛珠,机械性地用口型默念经文。
千江月回过身,冷冷注视着林寻:“这三人看上去倒是让人觉得眼熟。”
林寻瞥了眼小和尚的方向:“他和你没关系。”
刚好在这时候,巫雀身上的定身符失效,像是个不安分的麻花直接侧滚到外面,“都是你算计好的!先用这个小和尚引起我们的注意,引诱我跟上来,再以我们为饵,骗师父上钩……”
他说的慷慨激昂,一环扣一环,形成一个完美的阴谋链。
连续说了一长串,巫雀换了口气后激动道:“万里云,你好深的心机!”
林寻:……
千江月左手动了下,刀只出了一小截,锋芒就已经让巫雀和冷安身上的绳索全部断开。
巫雀就跟刚刚离巢的燕子一样,扑腾一下就扑到千江月身边,“师父,你听我说,这屋子……”
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林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联想到在落日山时,自己三番四次被坑,这次对方甚至连自己的性格都算计在内,来了出请君入瓮,着实太过恐怖。
原本窜的老高的小火苗蔫了一下,巫雀咽了下口水,转换措辞道:“这屋子有些拥挤,我们还是外面说。”
千江月:“拥挤?”
这一刻林寻觉得当初将巫雀从落灯观骗出来,绝对是自己做过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放在平时,这些人不管藏在哪里都瞒不过千江月,但他们此刻几乎是完全没有呼吸,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被暴露的危险。
千江月定定看着林寻:“你自己说,还是我动手找?”
听到‘动手’两个字林寻就知有所不妙,见可能瞒不下去,决定不冒这个险,默默指了指床下,又指指房梁。
千江月:“就四个?”
林寻一拍手,随着‘唰唰唰’的声音,瞬间多出三十来人。
“只身一人,略感孤寂?”不止是声音,连目光都是冷的。
林寻尽可能有诚挚的口吻说道:“这些都是在路上顺手救下来的,如今每天不知有多少天才陨落,我想为天下正道保留一些星星之火。”
最可怕的回应就是冷暴力。
千江月再没说一个字,林寻咳嗽一声,快速道:“……我承认是没钱了,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巫雀在旁小声嘟囔:“分明是乐在其中。”说完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还在落日山的时候,师父是易容,可从他们间的对话,分明是早就相识的样子。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师父都不怎么去山下,是落日山,还是更早之前,不对,如果认识,当时为什么不说破,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利用《妖百典》骗他出观,想收他为徒?
“师弟,你是不是不舒服?”冷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巫雀骤然惨白的脸色。
巫雀摆了摆手,腿有些软地坐在凳子上,“你容我缓缓。”
不再去看已经错乱的巫雀,林寻这次对千江月说的话出自于真心实意:“还有一件事忘了说,见到你真好。”
千江月心头一动。
林寻暗示他:“要知道我从昨晚起就没吃过饭。”
空腹状态下,不管是相见欢还是痛别离,都抵不过一碗饭的情谊。
……
今天的千江月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竟是真的请客出来吃饭。天一暖和,街道上的人立马就多了,林寻嘴里含着糕点,琢磨着为什么他只字不提三十六美的事情,甚至连自己两个徒弟差点被绑都不计较,还愿意掏饭钱。
路过菜市场,一个屠夫正提溜着只鸡走出来,对客人吹嘘道:“都是上好饲料喂得,这只是最能吃最肥的。”
客人点头后,手起刀落,公鸡高昂的头颅垂下。
林寻仿佛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再看千江月的眼神就很耐人寻味。
系统:养肥再杀。
千江月注意到他的目光,停下脚步:“在看什么?”
林寻:“原来你才是心机最深的那个。”
千江月皱眉,这是被饿傻了?
但看林寻左一口糕点,右一口煎饼,完了还能再咽下好几粒糖,千江月的神色起了些变化:“我记得鬼族并不贪图口舌之欲。”
“吃的不同罢了,”林寻道:“八大脉系中,玄阴一脉还好食人血,最不忌口的是摩诃一脉,要说真正不好吃食的恐怕只有迦叶一脉。”
他话语中带着些别的意味:“毕竟他们只专注于杀人取乐。”
倘使别人说出这句话,千江月难免会觉得被冒犯,但林寻这么轻描淡写,就像是老朋友间开着小玩笑。
他记起巫雀刚回观中,每天带着满腹牢骚罚抄门规,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听信‘建议’,冒充他在落日山提名的懊悔——
“现在想起来会觉得自己很荒谬可怕,但师父你真的别不信,那人要是个女的肯定是个绝世妖姬,让你有一种不得不听话的错觉。”
说过这句话的巫雀不出意外又加钞了五十遍门规。
现在想来,巫雀的话许是没有大错,万鬼王要是真起了算计人的心思,世上怕是没有人能招架的住。
怪病的爆发令扬州的酒楼生意大为受损,但最先开始关门的却是医馆,林寻留意到千江月目光在上了大锁的医馆短暂停留了一秒,开口道:“不止是扬州,很多有本事的医师都在赶往皇都。”
“为何?”
林寻:“朝廷下了悬赏,凡是能抑制病情扩散者,可破格提拔入太医院。”
千江月轻轻摇了摇头。
林寻:“听上去是十分荒谬,这个时候百姓所能依靠的只有医师,有能力的都被朝廷召走,很容易民心不稳。”
路边一个小孩子撞到他摔了一跤,林寻扶他起来,还帮忙拍了拍身上的灰。
如果不说,谁会把这么温柔的男子同血洗落日山的万鬼王联系在一起?
千江月不由轻叹一声。
林寻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道:“过两日,我也要过去一趟。”
“做什么?”
“还没想好,到时候看时间安排。”
究竟是先劫走朝廷手上的一批货,还是先去博个妙手仁医的美名,要看具体的事态发展。
千江月当然知道他没完全说实话,但也没去探究林寻瞒下来的那部分。
两人回去的时候,巫雀还是保持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一度让冷安以为这个小师弟是疯魔了,余下三十六美在院中排排站,最中间的便是断定林寻是散财童子命格的蓝袍男子。
林寻本来已经路过他,又走了回来,盯着看了许久,忽然道:“帮我瞧瞧,这位名扬天下的落灯观观主又是个什么命格。”
千江月道了句幼稚。
林寻不以为然,等待结果。
蓝袍男子摆弄了很久他的龟壳,最终道:“飞天禄马,极贵的命格,可惜是克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