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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师父有有着重度的强迫症和轻微洁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看对方的杯子边都沾有疑似自己喷出的水渍,巫雀自知不好,一抹嘴,立马转移目标:“师父,你说这万里云如何成为荣耀子民?”
他的小把戏每次千江月都会轻易识破,巫雀本抱着侥幸的心理试试,不曾想千江月居然蹙了下眉头,接过这个话茬:“我竟是不知他还会医道。”
语气中带着七分轻嘲,剩下的三分却是带着巫雀听不懂的味道。
巫雀试探道:“要不要去问问?”
千江月冷声道:“看来你最近空闲的时间很多。”
巫雀连忙道:“没有,我在彻夜研究符箓。”
千江月一看他,巫雀顿时有几分心虚,“虽说没有彻夜,不过至少也一夜七次。”
“巫雀。”千江月忽然连名带姓叫他。
巫雀像是乖巧的小狗,无害地坐在对面。
“门规,三十遍。”
“……”
巫雀扁着嘴,闷闷不乐,突然听到类似翅膀扑打的声音,一抬眼,刚才的沮丧劲霎时不见,只见不远处一只雪白的鹰正飞来。和林寻那只用来送信丑萌的鸽子不同,这只鸟,连眼睛都透露着精明。
“是大师兄的雪鹰。”
巫雀兴冲冲地跑到窗户边,取下雪鹰爪子上绑着的小竹筒,刚想摸摸洁白的羽翼,雪鹰发出一声叫声,在空中盘旋一圈,又朝远处飞去。
“可惜小雪这么通人性,却不亲近人。”
这也是巫雀佩服大师兄的地方之一,冷安一贯扮演千江月三个弟子中老好人的角色,一方面要操心喜欢乱来的小师弟,另一方面还要防着南珩一不要做出太逾矩的事情。这使得他成为三个弟子中性格最不明显之人,可就是这个任何时候都很温和的大师兄,竟然驯服了连二师兄也无能为力的雪鹰。
信中只写了几个字:扬州事已了,弟子会尽快赶往皇都同师父汇合。
巫雀将信递给千江月后,疑惑道:“以大师兄的性子,不是该直接回观?”
千江月叫店小二来收拾桌子,重新上了一桌菜:“见了面自会知道。”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数,多半是有什么不方便在信中透露的消息需要当面谈。
虽说起了些小波折,三十遍门规却没影响巫雀吃饱喝足的决心,看着走在自己旁边的千江月,越发觉得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千江月平日经常提醒他要忌口舌之欲,不过每次出门还是会带自己吃不少好吃的。
还没走到南府,远远地就看到一道好看的身影斜靠在墙上,从上方蔓延下的藤蔓坠在周围,让这人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攀援生长的妖花。
巫雀认出是谁后,一挥手,激动道:“荣耀,荣耀我们在这里!”
原本正打盹的林寻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千江月见他脚打滑的情景,嘴角微不可查的掀了一下。
巫雀率先走到林寻身边,后者扬了扬眉,没想到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孩子今天出奇欢喜。
真正说来,巫雀见到林寻就像是猫见到鱼一样,终于可以找个机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快说说看,你怎么转眼间就成了杏林高手。”
林寻提起手中的礼盒,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千江月:“正规拜访,这次总能放我进去喝杯茶。”
被无视的巫雀感觉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就像是对方曾经来过一样,他狐疑地先看看千江月,又看看林寻:“你们该不会背着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回应他的是千江月:“门规,五十遍。”
“……”
巫雀对自己言行悔恨的时候,千江月已经进去,林寻将手中的礼盒放在他怀里,“小可怜,拿去补补身体。”
正大光明踏入南府,林寻好生欣赏了一番,一个分家都富成这样,也不知道南珩一家中府邸是何模样,此刻就算有人告诉自己占据了半个城池估计林寻也会相信。
“你又来做什么?”千江月刻意和林寻保持一段距离,不近不远的角度显得他身形格外修长。
林寻:“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被封号的事情。”
千江月回过头,一字一顿道:“恭喜,荣耀子民。”
“……”会心一击。
林寻装作毫不在意没有得到实质性奖励的样子,“我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夺得人类皇帝赐封,在皇都大放异彩的鬼王,古往今来,不会再有第二个。
两人交谈的时候,巫雀抱着沉甸甸的礼盒,从大门口追上来。
看他腿也不短,林寻诧异道:“怎么走了这么久?”
巫雀冲他做个鬼脸,用下巴尖戳戳摆在层层堆起礼盒上的帖子:“刚才宫里的人送过来的。”
将东西卸下来放在路边,巫雀抱怨道:“你买的什么东西,这么重?”
林寻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在别馆的仓库中随便拿的。”
巫雀指着礼盒,“赃,赃物?”
“应该是些补气养神的药材,”林寻宽慰他:“你安心,这种东西很好销赃的,吃了就行。”
巫雀一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碎了一块。
“这都是生活中的小窍门,多学点对你有益无害,”林寻拍拍他的肩膀,顺带瞥了眼帖子:“说起来,今早走之前,好像也有人递给我了类似的帖子。”
巫雀:“东西呢?”
“太重了,又不是银票,就顺手扔了。”
巫雀表情一僵,“这种朱红色一看就是宫里才会用的帖子。”
居然给当垃圾扔了,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时千江月袖袍一甩,帖子被风吹得全部散开,匆匆扫了下就当做没用的废纸让巫雀处理掉。
巫雀站在原地,嘴角止不住抽,就某种方面来说,师父和万里云诡异地有着相似之处。
前方林寻和千江月从一前一后走着到并肩而立,巫雀干站在原地,有种被父母丢弃的悲伤感,他弯下腰准备继续充当苦力,把东西搬到房间,目光却被摊开的帖子吸引。
“赏花宴?”
皇帝举办赏花宴,为什么要邀请师父?
……
一天的时间林寻过得可谓是相当丰富,先是去拜访了南府的主人,又指点了巫雀阵法,后一件事着实让巫雀受宠若惊。撇开林寻平日里坑人时的模样,他在阵法和符箓上的造诣,这天下恐怕找不出几人能和他平手。
起初以为是随意教上一会儿,没想到林寻十分认真地观察巫雀施法时的每一个细节,再做出纠正。
“竟连晚饭都忘了吃。”千江月不知何时站在走廊边,看着林寻认真传授巫雀阵法知识,目光罕见的柔软。
明月高悬时,他走过来,道:“天色已晚,今天到此为止。”
林寻看了看天色,似乎惊讶时间竟然流逝的这般快,“没想到已经过了子时,看来今晚只好借宿府上。”
身后刚生出几分感激的巫雀身体一僵……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赶忙一抬头,心想着师父英明一世,千万别上了这个混蛋的当。
“我让巫雀去和府上主人说一声,其他随你。”
巫雀指着林寻:“师父,你这是引狼入室!”
千江月目光一沉:“不得无礼,平日为师是怎么教你的。”
巫雀耸拉着头:“不管是谁,只要有恩于自己,就要铭记于心,可是师父……”
林寻淡淡道:“不方便也没什么关系。”
千江月:“我和巫雀亦是暂住于此,谈不上方不方便。”
林寻:“那我亲自去和主人家说,巫雀累了一天,让他回房先休息。”
千江月微微颔首。
林寻背过身,温和顷刻不见,对着巫雀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巫雀捂住心脏,竟然让他得逞了。
……
天还没亮,巫雀就在林寻门口敲门。
过了很久,门被缓缓打开,林寻里衣带子没系好,衣服松松垮垮的,胸前的肌肤完全暴露在外。
巫雀感觉嘴上沾了什么腥甜的东西,原本要说的话尽数重新吞回肚里。
洁白的手帕递到他面前,见巫雀没反应,林寻蹲下身,大片春光垂眼可见。
林寻一边给他擦鼻血一边想着是不是礼盒里的药材补过头了,瞧这孩子脸都快涨红了。
巫雀从小养在观中,接触的都是特别保守的人,哪里想到人世间还有这种视觉冲击,嘴巴动了两下,眼前一黑——
咚咚咚。
门开后,林寻抱着巫雀,打了个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你徒弟好像晕过去了。”
巫雀虽说昏迷过去,脸蛋还红扑扑的,千江月看他时候理所当然望见林寻敞开衣领下,大片雪白的肌肤,就是上好的玉石也不可能有这种光滑。
林寻将巫雀扔给千江月后就回去补觉,千江月将巫雀放在床上,本要去拧条冰毛巾,谁料巫雀直接抱住他的胳膊,砸吧着嘴喃喃叫着‘美人’。
千江月看了他一会儿,直接用符将巫雀定在了墙上挂着。
鸡叫三声,林寻准时起床,出去活动身体时,看见巫雀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腿怎么了?”
巫雀红着眼:“差点被师父打断。”
说完,愤怒地指着林寻,“妖孽,都怪你!”
林寻背过手,嘴角一动。
巫雀后退一步,又来了……昨晚的那种笑容。
一定是故意的,万里云早就料了自己会去找他,才特意来了那么一出。
林寻温柔的帮他揉揉手腕,疏通筋脉,温和道:“今天我准备继续教你阵法,可能还会到很晚……”
巫雀哭丧着脸:“多晚都没关系,你想住多久也都行。”
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乖,走,我带你去吃早餐。”
“走错方向了。”巫雀道。
“老人家起得早,想必南老早就用过餐,我已经让人将饭单独送到其他地方。”
“……”
饭桌前相当安静,连夹菜的动静都很小。
千江月基本只吃青菜,巫雀啃着鸡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同样在啃鸡腿的林寻道:“你不去别馆,呆在这里会不会惹人非议?”
“外面的人可都以为我是医仙在世,这个节骨眼上,谁会轻易开罪皇上眼前的红人。”
希望破灭,巫雀放下碗筷,说了声‘我吃饱了’,便跑去无人的角落学习《妖百典》抚慰内心的创伤。
饭桌前只剩林寻和千江月两个人,气氛变得诡谲。
林寻解决完鸡腿,专注欣赏千江月的颜。
“专心吃饭。”
林寻眼睛眨走不眨,一直盯着他看:“我从昨晚起就在想,为什么你会这么大方让我留下。”
千江月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吃干净,才开口道:“皇上原本就对我有诸多忌惮,此番你来,必定会加深他的更多猜忌。”
林寻一点也没有被识破后的尴尬,反倒全盘托出:“是要皇帝一起疑心,为难于你,其他道士难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道观和皇权间的矛盾便会加深。”
“你能看穿,我并不奇怪,”林寻凑近了些,“只是顺着我的意来,不像是你的作风。”
千江月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免直接接触到林寻的呼吸。
太近,太热,像是能灼烧人的心肺。
林寻突然一拍手,故作恍然大悟道:“不会是我之前托你去查的事情有了眉目,皇帝趁乱抓走了一部分道士,想要借机铲除。”
千江月抿了口茶,“不要装糊涂。”
林寻:“当日我卖出了五幅鬼王图,除却你那里两幅,如果我没猜错,剩下的如今都在皇帝手上。必要时他会主动联系我,想借我之手铲除那些过于优秀的道士。”他附在千江月耳边低低道:“就像当年在落日山一样。”
千江月双眼一眯,放下茶盏的时候力道有些重。
“所谓的赏花宴,大概和鸿门宴没什么区别,”林寻用手指勾了勾他洁白的下颚,“不过你放心,我也受邀在内,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一分一毫。”
抓过筷子一扫,茶盏直接朝着林寻的后脑勺飞来。
林寻只比杯子的速度快了一秒,茶盏失去目标,砸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何必这么粗暴,”林寻闪电一般地重回他的面前:“我就是表表决心。”
“师……”巫雀从门外跑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尖叫道:“父——”
尾音拖得格外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千江月出了什么意外。
“何事?”千江月推开林寻,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大师兄回来了。”巫雀失魂落魄道。
“你们聊着,我先回别馆,”林寻居然主动告辞,临走前对巫雀道:“要是来得及,我晚上再来指点你。”
巫雀:“……你走。”
林寻走到大门口刚好和冷安撞了个正着,不过只是点头示意便离开,弄得冷安一头雾水,似乎不相信对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
一踏入门槛,就见巫雀双眼放空站在一边,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将疑惑暂且放到一边,冷安来到千江月面前,“扬州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徒儿不负师父厚望,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千江月:“此为造势,你做的不错。”
“此外,我收到消息,田梵已经从观中离开,回到田家,他自称失忆被落灯观搭救,回去的时候弄出不少波动,田广原也只好欢欢喜喜迎接。”
关于田梵,很早之前冷安也听说过他少年天才之名,之前听到南珩一说吃田梵的遭遇,也是一阵唏嘘。
巫雀道:“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冷安觉得他年纪小,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些,又耐不住巫雀一再发问,叹道:“你二师兄的原话说是田广原性子狡诈,一心想往高爬,得知田梵和落灯观扯上关系,非但不会害他,还会把他往高的捧,加之田梵又是主动回田家,他很可能会认为对方是真的失忆了。”
巫雀点头:“这倒也是,一般受害者是不可能主动回到加害者身边。”
他想了想:“不过田梵好不容易脱困,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灭绝人性的家族?”
“田梵不缺能力,从前落得那般田地只是缺少了些心眼和手腕,”冷安道:“现在的他,不是没有可能重新在家族中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巫雀惊讶:“你的意思是说他回去是为了追名逐利?”
冷安失笑:“家族里的天才,有可能引领这个家族获得荣光,也有可能带它走向覆灭,关键要看这个天才怎么想。”
明明是夏天,巫雀却无端感到一股冷意。
那是人类恶念和贪欲种下的因果,未来的田家,也许会面临一场可怕的清洗。
“还有一件事,”冷安没有直接说下去,反倒看着千江月,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要说什么就快说,不要吞吞吐吐。”
冷安:“此事的可靠性也不知道有几分,我只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迦叶一脉已经全部从落日山撤离。”
千江月还未发话,巫雀直接就摇头:“不可能。”
当日走前落日山周围全是道士,迦叶一脉没理由冒着危险离开,何况就算差点惨遭灭族,迦叶一脉一向数量众多,苟活下来的应该也有不少,就算撤离他们能到哪里?
从前得势时迦叶一脉交恶不少,和其他七脉关系谈不上多好,不会有鬼族愿意收留他们。
“我来之前,二师弟正好来扬州帮忙处理家族中的一些事务,他的意思是迦叶一脉很有可能化整为零,分散在各个地方。”
南珩一不是无缘无故做出揣测之人,必定也是收到了什么情报。
“据说唐氏做事狠绝,又工于心计,这个法子虽说十分大胆,但如果成功,就会给迦叶一脉带来喘息的机会,他日东山再起不是难事。”
巫雀不以为然,“毕竟是个女人,柔弱之躯要成大事很难。”
千江月未发一言,有关唐氏的心狠手辣,他很早之前就有所体会,十多年后的再次会面,唐氏并没有因为岁月而柔和,反而更加歹毒,当初他对迦叶下手时,唐氏让自己的亲儿子带着那副画吸引他的注意力,才侥幸逃脱。
巫雀刚想寻问千江月的看法,却见他眉目间全然一片冰冷。
“该是永绝后患的时候了。”千江月看着窗外,目光骤寒。
……
林寻离开后并未直接回到别馆,而是从街头逛到街角,寻觅有无发财致富的机会,一无所得反而出去笔花销,再回别馆的时候,拿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别馆依旧有不少医师的身影,考核后皇上非但没有赶走医师,反而留下他们继续钻研,此举让所有医师感恩戴德,直道当今天子宅心仁厚。
林寻路过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赞颂皇恩浩荡,吃点心的胃口都退去一半。
回到房间,终于清静时,糕点还未入口,冥冥中就听到有人在试着叫万鬼王的名字。
闭上眼睛,他做出回应。
同一时间,皇宫内,寝宫除了皇帝一人,其他都被支走。尽管如此,皇帝还是不放心,将所有的纱幔放下,才将逐渐打开三幅画。
“万鬼王,好久不见。”
一阵低低的嗤笑声从画中传来,“陛下说笑了,我们现在依旧没有见面。”
皇帝没有理会他的取笑,严肃道:“朕有一事相商。”
“几年前陛下说这句话时,将数百道士的命送到我手上,今次又是何事?”
皇帝缓缓道出三个字:“千江月。”
千江月在民间的威望颇高,又深得各个道观敬重,他那三个徒弟,一个沉稳老练,一个富可敌国,最小的又是罕见的学道天才,任其发展,早晚会成为他心头大患。
“三日后,朕在宫中设宴。”
门外忽然有些嘈杂,“娘娘不可,陛下说谁都不可入内。”
“放肆,就凭你们,也敢拦着本宫。”
皇帝快速合上画卷,藏到暗格之中,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长相颇为艳丽的女人。
“爱妃。”皇帝非但没有生气,还伸出长臂将娇软的躯体搂在怀中:“你怎么跑过来了?”
怀中的女子娇嗔道:“近来宫中总有意外,臣妾这不是担心您么。”
皇帝安慰性拍拍女人香肩,目光却是沉了许多。最近宫中确实不太平,前段时间天河殿走水,没过多久,冷宫深夜燃起大火,烧死了好几个宫女和曾经的妃嫔。
“朕听你的已经设宴,也好借着喜气除除晦气。”
女人目光一闪,手指挑逗性地从皇帝喉结滑下:“我听说陛下还请了好几个道士。”
皇帝点点头,抱着女人深吻。
女人半推开他:“听说千道长也来到皇都,消息可属实?”
“他也在朕的邀请名单中。”
女人咯咯笑了几声,“到时候不如请千道长看看,皇宫中是不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总是引起火患。”
“就依爱妃所言。”
横竖是个将死之人,倒是可以发挥一下最后的用处。
两个交叠的身影倒在床上,纱幔中一阵颠鸾倒凤。
……
这厢林寻突然被隔断了联系,睁开眼无意识摩擦着指腹……方才那道女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罢了。”既然忘了,想来对他来说也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人:“看来剩下的鬼王图果然在皇帝手中。”
林寻眼中带着笑意道:“就是不知千江月听到皇帝刚才的一番话会作何感想。”
系统:无聊。
林寻眉头一动,想不通它为何忽然出声。
系统:我在回答宿主的问题。
林寻微怔,脑海中浮现千江月衣袂飘飘,神情冰冷说着‘无聊’二字时的情景,当下笑出声来。
系统同样发出一串带有机械感‘咔嚓咔嚓’的声音。
世人皆道安城之花最美,就连皇宫中不少奇花异草都是千里迢迢从安城运送而来。
赏花宴每年都有,一般都是定在九月份,今年突然在夏季召开,让诸多人感到不解。不过近来各地都是报着灾民涌入,怪病频发的消息,参加个宴会让这些恼人事暂且搁置在一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晚上,宫门外相继不少轿子入内,林寻同样是坐着轿子进去,宫中专门派了轿夫前去接他,离开别馆时,里面的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恨不得以身替之。
既然是赏花,自然是露天设宴。
四处摆满鲜花,香味吸引了不少蝴蝶停在花叶上蹁跹,堪称奇景。
两侧座席排列有序,最靠近皇帝的地方,除了千江月还有他的两个徒弟,坐着的都是权臣。
“巫雀和冷安居然也在受邀人中。”林寻剥了葡萄皮塞进嘴里,“看来皇帝还妄想着一锅端。”
说完最后三个字忍不住嘴角扬起,当真是不知者无畏,全盛时期的万鬼王也只能和千江月打个平手,皇帝竟然想着一网打尽,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
“万里云。”巫雀望着末席,小声对冷安道:“碰上他准没好事。”
千江月同样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林寻用口型跟他说了两个字,“有诈。”
千江月何等聪明,霎时就明白设宴的用意,却是无动于衷,道了声无聊。
林寻看清楚他的口型,猜出在说什么,嘴角的弧度更深,对系统道:“果然如此。”
系统再度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正在吃东西的林寻险些被噎住,咳嗽一声道:“当真是银铃般的笑声。”
系统:宿主在嘲笑我。
林寻矢口否认,恰在此时,所有人起身,齐齐行礼:“参见陛下。”
爽朗的笑声传来,“今日邀众卿家赏花,乃为君臣同乐,无需多礼。”
许多大臣是带有家眷而来,有还未出嫁的女儿更是带在身边,皇帝迟迟未立后,不少人都抱着一朝飞上枝头的愿望。
“爹爹,”林寻听见身边坐的少女用极轻的声音道:“那是新册封的娘娘么,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不要谈论这些。”穿官袍的男子斥责一声。
从前赏花宴,皇帝都是身边丽妃娘娘相伴,这次竟然换了新面孔。
专心吃东西的林寻因为这句话多留意了一眼,将一串葡萄放下,略微有些惊讶后笑着摇头,“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皇帝身边的妃子不是别人,正是迦叶一脉现在的统领唐氏。
唐氏并未遮遮掩掩,画着精致的面容,走过千江月身边时还露出不知名的笑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皇宫内,唐氏的身份是皇帝宠妃,即便是千江月也拿她没办法,如果此刻他开口,倒成了污蔑皇妃。
赏花是风雅之事,少不了饮酒作诗。
在座的大部分是文官,写意的诗句信手拈来,初听还有些惊艳,多了就有些无趣。
唐氏用手掩着唇,在皇帝耳边道:“臣妾愿为陛下献舞一支。”
媚而不俗,水袖每一次甩动,刚劲而柔韧,其中一次似是无意从千江月面前掠过,沾染一点他杯中的酒水。直到丝竹声停止,不少人还没从刚才的美景中走出。
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当场赐了一对翡翠玉镯。
唐氏温婉道:“皇上开心就好,只是有些对不住千道长。”
众人这才发现千江月面前的酒杯不知何时被带倒,白色的衣襟上有很显眼的酒渍。
巫雀和冷安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担心自家师父不高兴。
林寻拾起葡萄继续吃,以千江月的本事,明显就是故意被泼上的。
皇帝:“爱妃也不是故意,千道长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唐氏却是满脸愧色对身边的太监道:“快去带道长换身衣服,夜风凉,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太监走到千江月身边,“道长请随奴才来。”
千江月并未拒绝,起身离开。
他走后不久,林寻借着如厕的名义跟了过去。
皇宫很大,没过多久他就迷了路,正当林寻准备上到房梁上察看,突然瞧见一阵明亮的光芒。等他到达时,千江月身边的太监早已不见踪影,而在他周围,点了一圈蜡烛。
那并非普通的蜡烛,每一根都有婴儿胳膊粗细,燃烧出的蜡油是黄褐色的,十分古怪。
林寻脚不沾地,直接飘到他身边:“什么玩意儿?”
“改良过的聚火阵,有进无出。”
林寻瞧不出一点担心的意思,反而道:“又是聚火阵,一点创意也没有用。”
说归说,他蹲在其中一根蜡烛旁边看了会儿,“只能强行破阵,这蜡烛里面封印这大量人死后的怨气,我们两个联手,恐怕也需要一会儿时间。”
前几天听说宫里着火死了几个人,想必尸体是被盗来炼蜡。
林寻回过身看着千江月:“你觉得唐氏费心布这出局,甚至不惜在你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这里是御花园。”
作为一个路痴,林寻除了觉得周围多了几棵会开花的树,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千江月道:“来的时候冷安说过,赏花宴开到最后,皇帝会带领臣子同游御花园。”
林寻:“宫中最忌讳巫蛊之事,唐氏不会蠢到用一个破阵法杀人,她是要困住你。”
皇上对千江月本就有杀心,众目睽睽下,周围都是妖火,借机定罪并不难。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赏花宴没这么快结束,”林寻一眯眼:“看来唐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皇上,”随着脚步声渐进,唐氏故作惊讶的声音传来:“快看那是什么?”
千江月根本没有破阵的意思,静候着他们到来。
一群人急匆匆而来,唐氏能依稀看到前方站着的两道身影,知道是计划有望成功,失声道:“莫不是,莫不是妖火?”
就在这时,林寻忽然一甩袖子,前方的蜡烛突然朝中间拉近,汇聚成一个心形图案,无数花瓣从枝头落下在空中纷飞,众人到来的瞬间,就见他摘下腰间的玉佩,猝不及防单膝跪地,执起千江月的一只手,深情款款道:“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