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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死了两个朝廷命官,还是官位不低的官,宫内一时人心惶惶,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稍微明白点的人都在琢磨这事,死得可都是太子一系的,要说对谁最有好处,莫过于二皇子,但二皇子身份被废,连皇姓都被剥夺,玩上这一手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刺杀两位大员的杀手,都是隐藏在其家宅好几年的人,哪怕莲妃在世,手都伸不到那里。
动静闹得太大,连远在无忧山庄的林寻都听说了。
当然,其中不乏有中年人故意泄露消息给他,意在展示自己合作的诚意。
“那两个都是死在自家人手里,”中年人道:“现在朝里的人都在重新查身边人的底细,即便是从前信赖有加的,现在也小心提防。”
这一次排查必然会对他派出的那些暗棋造成影响,但如果能说服面前的人合作,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林寻皱眉,杯盏都要递到面前,他也没有顺势喝水,问:“现在朝堂上的形势如何?”
中年人看他一眼,挑了重点说:“皇上自然也许对身边人起疑,如今还能让他放心的怕只有国师苏秦,还有李公公。”
他淡淡道:“苏秦亦正亦邪,当年是帮皇帝平定过战乱的,李公公一向不参与党羽之争,又是先皇身边的人,圣上用得放心。”
“据我所知,苏秦和李公公虽然不参与皇子之争,但莲妃娘娘在世时,两人都是偏向莲妃的,”中年人对着林寻,意有所指道:“现在局势对你可是大好。”
林寻:“……所以说,李公公现在深受皇恩?”
中年人不知他为何提到这茬,只是浅浅带过,“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同我合作。”
林寻觉得似乎有哪个沟通的环节出了问题。
“你认为我要扳倒的人是谁?”
中年人挑眉,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白占便宜?
“你我心知肚明——”
“太子。”
“李公公。”
同一时间,二人异口同声,却是完全不同的答案。
最初的晃神后,中年人肩膀一颤:“你说什么?”
林寻:“李公公。”
他放下杯盏,站起身道:“自从身份被废后,我现在处境颇为尴尬,辰国现在能有争雄逐鹿之势,全是倚靠父皇、苏秦还有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将军,但辰国最明显的优势却不是这几个雄韬伟略的人。”
“……域外一带分散成大大小小的部落,常年混战,莲国皇帝子嗣不多,却也有几个不错的,加上莲国皇帝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没有立太子,朝中渐渐形成多党之争。而辰国不同,父皇只有我和太子两个儿子,就算我俩斗得再狠,也形成不了内耗。”
中年人沉着脸:“这和你要扳倒李公公有什么关系?”
他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林寻方才说要扳倒李公公的话不是儿戏,反而很认真。
林寻笑了,格外豁达:“一代明君如何,哪里有做个权倾朝野,人人得而诛之的九千岁来得痛快!”
“九千岁?”中年人脸色一僵,心中有些隐隐的猜测,但又不敢肯定。
林寻:“若我坐上李公公的位置,绝对比他嚣张许多。”
伏低做小,成日猜测帝王心思有什么意思,做个弄臣,将皇帝都玩弄于鼓掌之间才是真的有意思。
“辰安宴。”
“恩?”林寻反应了一下,想起他是在叫自己。
“……赶在我杀了你之前,从这里滚出去。”
花园里,被一股内力强行送出去的林寻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索性有人及时扶住他。
林寻余光扫见发梢那一抹幽蓝,转过身,无忧山庄的庄主正冲着他扬起格外温和的笑容。
他无端就想起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怎么这么不小心?”无忧山庄的庄主状似什么也不知道,关切问道。
和这种人打哑谜或是玩心眼都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林寻直接道:“庄主何不坦白点问我为什么弄得这么狼狈?”
无忧山庄的庄主笑道:“我原以为你听见朝廷里的命案会很高兴。”
林寻:“不会以为你也认为这对我很有利?”
无忧山庄的庄主含笑点头。
林寻眉头皱的更深,将方才跟中年人解释的话照样跟他说了一遍。
这下连无忧山庄的庄主也笑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林寻站在无忧山庄庄外,怀里抱着个大大的包袱,背上是一具骇人的白骨,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前面,无忧山庄的庄主收起平日里的和煦,一脸严肃道:“蛊王坟的培育还指望着你,在万蛇王杀了你之前,你先回宫里避避风头。”
林寻仰头,原来一直骑着蛇游动的中年人名号是万蛇王。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答他的是‘啪’的一声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林寻看了会儿头顶上无忧山庄的牌匾,抱着包袱转身就要孤零零地晃下山。
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从庄内传来:“蛊王坟现世的那一天,我会去接你。”
山间的夜路即便是几个江湖好手都不敢走,山匪利用地形优势,交手下来,哪怕身手再好,也难免吃暗亏。
林寻夜路却是走得格外安稳,别说山匪,连个蚊虫都没靠近他,即便他抱着个鼓囊囊的包袱,看上去像是富家公子。
毕竟身后那一具白骨在黑夜里格外渗人,尤其是这白骨身上寄养了分成四部分的万虫蛊,尸骸从头颅到胫骨散发着密密麻麻绿色的光点。
此后几十年,在这座山头,都流传着恐怖的传说,若是走夜路看到一个秀丽的少年背着具骸骨,一定要离的远远地,这是会吃人的妖怪!
皇宫一如既往的威严庄重,不过人看人的目光多了些猜忌,不过在皇家,猜忌这种东西,谁都会有,多少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辰寒觉得最近遇见的糟心事儿太多了,朝中要员被害,莲国旱灾刚过,又开始不老实,域外一带听说有虫师混入皇城脚下。
但所有的糟心事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来得头疼。
修长的手指揉揉眉心,辰寒叹道:“解释一下。”
林寻:“我被人赶出来了,说是让我保命。”
辰寒头更疼了:“你背上的白骨又是怎么回事?”
林寻:“我男人。”
这句话当然是经过简述后浓缩的,死者是个男的,现在这具尸骸被他拿来养蛊,不好明说,于是简化成通俗易懂的三个字。
辰寒深深觉得将这个儿子送到无忧山庄就是个错误,原本只是言行不太合乎规矩,还不到十天回来已经完全是不成体统。
“苏爱卿。”
苏秦看出辰寒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看林寻的目光略有些复杂,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竟是让无忧山庄都受不了……大约也算是一种本事。
林寻被领回苏秦的地方,这地方他不陌生,从荒殿出来的第一天便是住在这里,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
半夜,窗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大夏天的竟是下起了冰雹。
翌日,大街小巷,甚至皇宫内外,都在谈论昨晚的奇景。
“现在还是六月份,就下起了冰雹,不会像话本里说得有什么冤情?”
有一人立马接话:“听话朝里死了两个大官!”
“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茶坊酒馆成了众多无聊人士聚集闲聊的地方,宫里也有些宫人三三两两小心翼翼谈论这件事。
昨夜一场奇怪的冰雹后,天气转凉。
林寻系上披风出门,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水汽凝成的小水珠。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苏秦的院落。
他穿着很单薄的衣衫,袖子挽起,正在悉心栽种一株奇怪的植株。
林寻脚步一滞,脑海里蓦然将他和某个人影重合在一起。
那是下雪天,丁圣拿着个小锄头倒腾他的毒物,两人的神态,姿势莫名在这湿寒的天气中交叠。
苏秦早就感觉到脚步声,忙完手上的事才抬头,正好对上林寻有些发怔的目光。
“怎么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孩子脸上流露出这种神情。
林寻回过神,苦笑道:“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走到苏秦身边,刚刚栽种的植株很瘦弱,选择在这样的天气中栽种似乎很难存活。
“这是兰藤,寒的天气种反倒比较好。”见他不明白,苏秦解释道。
林寻躬身,白皙的指尖轻轻触摸了下兰藤的茎秆:“我认识的那个人也喜欢摆弄这些。”
“就是你说送他上天的人?”
林寻低低笑了声,声音低沉妖异:“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么?”
苏秦竟是沉默。
林寻以为他会反驳自己,顺便给他几本书看教他做人应有的价值观,结果对方忽然说了声:“也许。”
“……我常常会做一个梦。”苏秦淡淡道:“梦里是一座醉生梦死的楼,里面的人追逐贪欢,还有人能上天入地,而我,竟似乎能掌控这座楼所有人的生死。”
林寻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掩住眸光。
“后来似乎来了位客人,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林寻:“再后来呢?”
苏秦摇头:“梦而已,多数光怪陆离。”
林寻指尖一颤:“你有没有想过,那也许就是你的前世?”
“没什么值得肖想的,”苏秦:“就算是,前世的我也只是众多凡夫俗子中的一个。”
林寻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许你是仙人呢?”
苏秦:“都说梦里常出现的人,是前世纠缠最多的人,在我的梦里,每次都会出现一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我和那人之间,大约是些情情爱爱无聊的往事。”
林寻:“……为什么不是师徒情?”
苏秦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这孩子平日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寻却不死心问:“你难道没有猜测过他的身份?”
苏秦:“根据梦里的情形来看,初次相遇便是在香艳寻欢的楼阁,她约莫,是个江南名妓。”
林寻:……
苏秦看他左手死死压着右手,蹙眉:“你在做什么?”
林寻抬头,皮笑肉不笑道:“阻止用拳头打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