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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冬:“男人生不来孩子。”
鬼婴嘻嘻笑:“骗人。”
寇冬:“……???”
谁骗你,你自己生物不好好吗?
“是生不来孩子,”小手在他的腹部按的更深,细声细气,“但我们是鬼。”
意思是,生鬼没有这么多事。
“没有十月怀胎,”它的语调轻柔,听起来居然还有些疼惜寇冬的意思,“我怎么会让爹爹受那样的罪?”
寇冬:“……”
怎么着,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他心头万匹神兽飞奔而过,几乎把他踏成平坦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只是不好说,生怕一个惹不起就让这孩子真的愿望成真。好在鬼婴看上去还是有一点顾忌,只是迷恋地多触碰了好一会儿它以后即将要短暂居住、并通过这窄窄的通道拥有人生的地方,似乎是在琢磨着怎么好往里钻。
这孩子好像格外有种魔力,被多摸了一会儿之后,寇冬居然心头情不自禁生出些老父亲才有的慈祥爱意来,心说:其实有这么个鬼孩子也不错……
鬼婴仰头望着他。
寇冬其实并看不见,它与那些果子形成的孩子又有不同,只能隐约瞥见团有些朦胧的黑雾——那是至阴至邪的气息,不知是多少年凝结而成的怨念,裹着朦胧的形体。
“爹爹。”
那脆甜的童声叫了声,继而向他贴的更近了些,声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蛊惑,“爹爹……”
寇冬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应答,他的嘴唇好像是被这声音撬开了,即使能察觉其中隐含的不对,也全然不受控制。
“叮铛——叮铛——”
门外有铃声响起,清脆的木铃左右摇晃,教人听着陡然神智清明。
这铃声如同一个霹雳,骤然从天灵盖上劈下来,教寇冬浑身倏然战栗。他猛地清醒,立马紧紧闭住了双唇,不再应答。
鬼婴骤然失望,将头扭转过去,死死盯着门口,阴沉沉吐出一口气。
“是谁?”
那里走来的是叶言之。
他手中摇着一柄小小的木铃,铃铛并不大,小巧玲珑,用的像是那种好木头,木质细腻又纹路清晰,上头还有一小块月牙似的缺口。鬼婴的目光触着他,陡然像是被烫着似的收了回来,半晌才又将目光放回去,重新打量。
叶言之的到来好像是个开关。
无数潮水也似的NPC散去了,最中间的鬼婴定定站了半日,最终发出咯咯一阵轻笑,继而从寇冬的膝盖上重新爬下去。
“讨厌鬼,”它嘟囔着说,“讨厌鬼……”
它转眼化作一滩浅红的血痕,也没了踪影。
只有寇冬还停留在原地,望着青年前来。
那木铃声奇异的并没能让其他的玩家有所反应,只有npc们避如蛇蝎。在它们系数散去后,寇冬也听不见这铃声了。
“你找到的?”
“对,”叶言之回答,“应该是个重要道具。”
他对道具的判断向来很准。
叶言之的目光还在上下打量着他,最终停留在了他方才被拉乱的上衣衣角处,平静道:“发生了什么?”
寇冬试图一笔带过,睁着眼仿佛没有听懂。
“什么什么?”
“我走的这段时间,”叶言之放下木铃,没有感情地把他的衣角重新翻折回去,整整齐齐整理好,“发生了什么?”
“……”
说真的,他的这个状态,让寇甜甜有点心慌。
“已经没事了。”
青年深黑的眼睛凝视着他,一语不发。
寇冬抵不过这双眼睛。被这么看着,他总有种小动物似的危险直觉,好像这个人马上就要发疯——他说了实话,只是中间掩盖了一部分事实,尽量把事情说得轻飘飘,“他想问我十二号是谁……”
可有些事,好像他不说青年也能猜出来。猜出来的叶言之虽未发疯也去之不远,登即回过头,二话不说给了那具骨架子一脚,把对方给踹散了,掉落的满地都是。
骷髅架子倒在地上,嘴里突兀地发出一声微痛的低呼——显然是被踹疼了。
旋即,三号男人才意识到这一声声音暴露了什么,登时战栗着缩成一团。
他还活着。
在被NPC生生吞噬掉皮肉、挖开心后,他居然还活着——他不知道这些NPC是采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总之他在整个过程中真真正正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剖骨剜心生不如死。
但正如他一直主张的,他是三号,此时并不该他的死亡顺序。
于是这些NPC们留了他一条活路。他不知道这算是残忍还算是慈悲。
但当他在角落蜷缩成一团时,清清楚楚看到面前青年面上微微显露出了笑意——
“哥,大哥,”三号男人畏惧地喘息着,从这个玩家的身上感受到了丝毫不下于NPC的强大压迫。他跪在地上,用瘦骨嶙峋的指骨去触摸对方的腿,“大哥——你饶我一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
叶言之猛地又是一脚。
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去了墙面上,半天掉不下来。
寇冬看着都心惊胆战。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把人往回拉:“行了行了——”
这游戏里真杀了玩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寇冬连哄带骗,半天才将人拦住。叶言之眼珠子都微微泛着红,冷笑:“他们倒还有点眼色,知道给人剩一口气。”
寇冬心说怎么,专门剩这一口气给你打吗……
他们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剩余玩家的面前。
骤然看见他时,其他玩家的神色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他们方才都瞧见了暴走的NPC,还以为瘦瘦弱弱的寇冬早就被NPC们分血拆骨拿去炖汤——结果看起来不值一提的寇冬平安无恙,反而是一看就不好惹的三号没了人影。
这是怎么?
陶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问:“三号呢?”
叶言之言简意赅:“没了。”
其实还剩了一口气,在那儿苟延残喘,出气多进气少。但陶哥显然是信了,他紧盯着两人,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一松。
他闷不做声回过身,重新在地上重重坐下。那边的两人归了队,也与队友低声说着什么。
有以陶哥马首是瞻的玩家凑过来,小声道:“陶哥,他们的顺序知道了吗?”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并没摸到烟。他摇摇头,似是有些无奈,“这怎么猜?猜不到。”
来的玩家就长吁短叹。
“但这个顺序肯定不简单,”他说,“陶哥,咱们有没有可能换?”
陶哥瞥了他一眼。
“没有道具怎么换?”
这倒也是。
问话的玩家悻悻然转过了头。
陶哥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那里有一张薄薄的黄符,是他从门中得到的。
这张黄符,可以交换他与其他人的顺序。
他分明握着最为重要的道具,却一声也没有向这些将他视为主心骨的玩家提。他只轻眯着眼,目光犹自在那五个人之中梭巡。
这一次,他停留在叶言之身上的时间格外久。
……
鱼歪打正着上了钩。
这一夜,陶哥努力睁着眼睛,没有立刻陷入沉睡。待其他人陆陆续续睡后,他缓缓从兜里掏出了那张黄符,符咒极薄,上面的字迹透着光看,浓稠的像是能从纸上流淌下来。
他从身边取了火折子,小心翼翼点燃一角。
火光在他指间跳跃着,橙红的一点。
烧到中间时,他耳边骤然传来鬼婴嘻嘻的笑声:“你要与谁换?”
陶哥没有犹豫。他的指尖抬起来,直直地指向了那五人之中的一个。
“与他换。”
他于心中缓慢道,相当笃定,“我要换他。”
鬼婴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登时笑容愈发加深——是叶言之。
“你要换他?”
它慢悠悠重复道,火折子上的光一明一灭,阴冷的气息自后向前而来,整块凝滞地将面前的玩家包裹在了其中,“你确定换他?”
陶哥没有再犹豫,立时道:“确定!”
他的信心,还是在经过白天的这一出后建立的。
本该死去的寇冬没有死,本不该死的三号却死了。陶哥想来想去,都只能有一个解释——先前被虏去的瘦弱青年是二号。
不然,为何他的队友无动于衷?
又是为何三号男人忽然被更改了顺序,提前死亡?
最合情合理的答案,只能是青年在被欺负时更改了顺序,将自己的顺序与三号男人调换。如此一来,他突然成为了三号,三号男人却成为了二号,于是当场死了。
既然寇冬不是十二号,谁还能是十二号?
结合他们之前的表现、话里话外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意思,他只能想到一个人选。
——就是叶言之。
这个推论其实相当正常。毕竟,每一个正常的玩家都不会想到,三号玩家出事和这顺序根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被猪油蒙了心非要调戏游戏的心肝宝贝……
他再次重申:“就是他。”
鬼婴发出一连串愉悦的咯咯笑声,空气中好像有谁在拍手,乐的前仰后合。
他感受到了冰冷的吐息,谁在他的脖颈处发出令人发毛的笑。
紧接着,黑烟从男人的身旁腾空而起,陶哥听到那童声用一种古里古怪的调子回答:“如你所愿。”
陶哥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顺序更改了。
他终于成为第十二号了。
他在这样的极端喜悦里躺下,将火折子一口吹灭,丝毫没有察觉到那鬼婴还停留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对待旁的玩家,它并没有对寇冬的亲切态度,那双青白的小手缓慢地在男人的颈部收缩,一丝丝榨取他的空气与呼吸。
那是全然打量死物的眼神。
黑暗里,那首童谣又响起来了。
“一变九,九变一——”
“他的顺序,你来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