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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我分明要求过片场不准拍照录像,那晚还安排了人检查!”
会议室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塞满烟头,随着余枫一拍桌,一截燃尽的烟头随之震落,烟灰洒得到处都是。
其余人讷讷不言,负责宣传的总监猛吸了口烟,面上阴云密布。
余枫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心知检查无非是走个过场,真正有威慑力的也从不是检查,而是行业潜规则。因为一旦出事,剧组肯定会严查,被查到的人也休想在行业里混了。
可如果有人敢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必然防不胜防。
“这件事必须查!我绝不容许组里有这种不安定因素存在。”余枫拧灭烟头,做下结论。
几位副导面面相觑,一人说:“那得先找微博索要发布人信息,可若音频多次转手,想查出源头有点难。”
“我倒是能提供一点线索。”贺思嘉突然开口:“团队已经确认过,最近买水军黑我的人就是曹云光。”
若黑料只针对他个人,贺思嘉是不太想理会的,但这次影响到剧组,他必须得追究。
余枫茫然:“谁?”
“付浅男朋友。”
“付浅要对付你?”
“不是……”
贺思嘉耻感再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有些难以启齿。
余枫见他表情有异,骤然想起曾听过的某些八卦,心下了然:“咳,那就从什么光入手吧。”
散会后,贺思嘉给陆馨打了电话,表明了态度。
通话结束,陆馨直接找上自家公司老总,调动资源向曹云光施压。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没两天曹云光就主动找贺思嘉道歉,承认自己放出音频,但传音频给他的却是一名光替。
贺思嘉对光替有点印象,聚餐当天,那人就在洗手间说他坏话。
尽管光替始终不肯承认,但各项证据均指向他,余枫当即将人开除。
又因为组里每个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光替失去工作的同时,还将面临诉讼。
当天,光替失魂落魄地离开,贺思嘉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见到了戚子绪,上前说:“你们关系那么好,不送送?”
戚子绪沉默半晌,垂下眼:“对不起。”
贺思嘉似笑非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戚子绪一顿,唇角牵出苦涩的笑。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但网上舆论仍在发酵。对于网友们而言,亲耳听到一线演员和流量小生吵架,实在是件新鲜事儿,即便流出的音频像被剪辑过,可语气中的愤怒却明明白白,加上吴臻与贺思嘉早有不合传闻,大多人都信了他们关系恶劣。
吴臻风评好,音频对他影响有限,反而间接佐证了贺思嘉不敬业,后者的微博评论已被攻陷,连粉丝都控不住。
闹成这样,片方自然不乐见,余枫特意发了条微博,解释音频泄露一事,也公开了演员“吵架”的真相,同时发布了贺思嘉录制EPK的花絮。
花絮中,贺思嘉穿着戏服面对镜头笑,“吴老师很照顾我,大多时候都非常好,偶尔有点坏。”
画外音问:“怎么坏?欺负你吗?”
贺思嘉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哥哥怎么会欺负弟弟,他就是总骗我玩儿。”
这段视频播放量极高,贺思嘉和吴臻的粉丝相继赶来控评,但热评第一却被邪教把持——
“我瞎了还是聋了这TM什么气氛?斯嘉丽不是宇直吗?Why散发出“哥哥你坏gkd”的诱受气场?”
当然,也有不少网友无视了EPK,他们往往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热衷于各种阴谋论,从而享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我笑到地球折叠宇宙坍塌,听过同吃同住促进感情的、约炮促进感情的,从没听过吵架也促进感情,余枫撒谎也不找贺思嘉取下经吗?”
“余枫是有裸照在贺思嘉手上?居然主动顶锅。”
“余枫的裸照也没人想看吧,斯嘉丽和臻儿的我可。”
“泰迪身为公众人物素质哪去了,张口就操,他想操谁呀?我吴哥吗?”
“贺·泰迪·撕家,不愧是你。”
“@渣浪,吴臻表态了!!!”
一时间,无数网友涌入吴臻微博主页,见他转发了贺思嘉前两天上传的合照,内容很简单:没吵架,我们很好。
众人只当他是被逼维稳,不料吴臻又发了条带图和视频的微博。视频截取自贺思嘉雨中戏的片段,短短一分钟,他以各种姿势摔了十来遍;而图片则是贺思嘉膝盖、手掌的擦伤,以及背部的严重淤青,另外还附有一张药单。
@吴臻:也许观众一错而过的镜头,演员却要反反复复拍摄很多次,@贺思嘉拍完这场戏就发烧了,我陪他去的医院。入组以来,@贺思嘉一直很努力,组里每个人都见证了他的进步,我相信他有能力优秀地完成角色,也希望大家可以公平对待一位年轻、敬业的好演员。
吴臻作为电影咖,人设一贯脱离群众,除了宣传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
网友议论纷纷,有人相信他的说辞;有人着手验证他微博内容的真实性;有人嘲他节操不再,跪下神坛;还有一挫新入邪教的人双目含泪:555,臻儿变了,他绝对是被斯嘉丽的美色蛊惑了!
处于八卦中心的两人正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吴臻语带兴味,“难得听你夸我。”
他指的自然是EPK。
贺思嘉瞄他一眼,“我都说的实话啊。”
吴臻轻声一笑,关掉视频看了眼私信,“你粉丝都随你,变脸真快。”
“吹你彩虹屁了?”
“嗯。”
“那是因为你先吹我了……对了,你找我助理要的照片吗?”
贺思嘉每次受伤,助理都会拍照留证,就为了以后有机会卖惨虐粉,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你经纪人让绵绵发我的,你不知道?”
贺思嘉摇摇头,却能猜到陆馨的想法,多半担心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脆直接找吴臻商量洗白。
“我姐也太紧张了,其实音频曝光,主要是你的高情商人设有点崩,我口碑一直不好,网友骂两天就忘了,无所谓。”
“我也无所谓,和你吵架,大家肯定认为是你错。”
“……”
事实摆在眼前,贺思嘉无法反驳。
吴臻锁掉手机,问他:“你在这边就剩一天的戏了吧?”
“对啊,杀青戏,不知道要拍几遍。”
贺思嘉在伽罗村的戏份还剩两兄弟从医院逃回家后的一段,不过整段戏的重心都在吴臻,他只需要配合。
“不如我们对戏吧。”贺思嘉突然心血来潮。
“重要戏份不建议对戏,你经验少,准备太充分容易消耗新鲜感,导致表演循规蹈矩。其实偶尔不规整,出来的效果反而有惊喜。”
“那要是临场表现不好怎么办?”
吴臻轻笑,“我不是说了,相信你有能力优秀地完成角色,你也该相信自己。”
转眼到了最后一天拍摄,其余人的戏份均已结束,只剩下吴臻与贺思嘉的夜戏。
吃过晚饭,吴臻一个人离开片场也不知去哪儿了,大半小时才回来。
贺思嘉倒是很想问,可他看出吴臻在调整情绪,自觉地没去打搅。
吴臻回来后也不太说话,走戏时格外严肃,直到上场在即,整个人才松弛下来。
“啪——”
场记板打下,故事上演。
一辆轿车急停在村口,夜色中,金立夏背着金小寒,狂奔在蜿蜒的土路上。
布鞋底碾过地面,发出“啪嗒”声响,喘息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衬得村子格外安静。
金立夏不慎踩在坑洼里,双脚一绊。
险险站稳后,他垂眸盯着脚下延伸向黑暗的路,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宛如一个死人。
回到家,金立夏放下金小寒,带对方坐在张木凳上。
凳子是金父在世时亲手打的,十来年过去,有不少地方都开裂发霉,表面粘着层黑色污垢。
金立夏深深看了金小寒一眼,转进了属于他俩的房间。
屋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架衣柜和两张木板床。
金立夏站在门口,目光移向桌上的闹钟,时间显示23:44。
他听见了催眠一般的“滴答”声,就像血水滴落的音效。
一滴。
两滴。
落入滴斗,流过管路和注射针头,渗入病床上一具干瘦的躯体。
那是他的母亲。
冷汗顺着颊边滑落,金立夏全身都在发抖。
半晌,他弯下腰,跪趴在自己床边,一手探入床底,摸索床板,很快摸到了一块凸起。
那是他用胶带缠起来的一把古董枪,枪支没有保险系统,弹匣里装了三颗子弹,但他只需要两颗。
一颗给他,另一颗给金小寒。
金立夏将古董枪藏在后腰,突然莫名其妙地呛了下,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连脏器都要呕出来。
良久,他转出房间,蹲在金小寒面前,小心捧起对方缠着绷带的一只手,语调温软柔和:“小寒,想咱妈了吗?”
金小寒没有反应。
“我想她了。”
恍惚间,金立夏的意识又回到了那间病房——灰白的墙、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人之将死的腐败气息。
“我答应过她,要照顾你一辈子。”
一起死,也是一辈子。
金立夏知道自己罪不至死,但涉案金额巨大,至少会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他进去了,金小寒怎么办?
十年,他的弟弟还能活吗?
金立夏终于意识到,从卖出第一件假文物起,他就一步步断送了金小寒的活路。
他专注地看着弟弟,目光流连在金小寒的眉眼、鼻梁、嘴唇、下颌。半晌,金立夏扶着膝盖慢慢站起,灯光投照在他身上,打出的阴影一寸寸覆盖了金小寒的面庞。
“我们去找她好吗?还有咱爸。”
金小寒稍稍仰头,眼底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等明天,我们就能见到爸妈。”
枪口抵在金小寒的太阳穴,金立夏盖住了弟弟宛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睛,他死死瞪着墙面,模糊的视线中,两道影子重叠交融、不分彼此,一如他们骨肉相连。
金立夏忽然笑了,在十二点即将来临的一刻、在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中,扣下扳机。
——我最爱的弟弟,明天,我们就能再次团聚。
“卡!OK!非常好!”
“我们已经有很完美的一条了!”
余枫难得在拍戏时情绪如此外露,可见兴奋。
而其余人尚未回神,他们都以为会拍很多遍,没想到一遍就过。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聚焦场中两位演员,吴臻已经放下了道具枪,此时背对着他们,拿胳膊挡住脸。
演员或多或少都有入戏的一刻,或许在很多年后,当他们提起那个角色、那个瞬间,仍会潸然泪下。
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多经验丰富,见多了演员陷入角色情绪,拍完了还继续哭很久的事,他们相信吴臻很快就能平复下来。
至于贺思嘉,他倒是和金小寒一样没哭,拍完戏就去休息了。
“老大,你今晚几场戏演得超棒!”绵绵和小栖立刻吹上了。
“我能有几个镜头,就是个背景板。”贺思嘉扯扯嘴角,坐下说:“剧本给我看看。”
绵绵忙递上去。
贺思嘉随意翻了会儿,抬起头:“我眯几分钟,待会儿设备挪好了再叫我。”
听绵绵应了,贺思嘉躺下来,拿剧本盖住脸。
晚上温度低,绵绵担心他着凉,还找了床毛毯搭在他身上。
绵绵搬上小板凳坐远了些,忽然感觉有人过来了,一见是吴臻,她刚想打声招呼,对方就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吴臻轻手轻脚走到贺思嘉身边,微微俯身,揭开对方脸上的剧本,毫不意外地笑了,“偷哭啊?”
贺思嘉有点儿懵,按理说,金小寒对死亡无知无觉,他即便入戏也不至于哭,更何况电影是大团圆结局。但他全程对着吴臻在演戏,是受对方情绪感染最大的人,拍摄时全靠自我催眠才没跟着掉泪。
等导演喊卡,他刻意压制的感情有了宣泄口,于是躲到了一边。
他正哭得陶醉哭得爽,突然被曝光,顿时恼羞成怒了。
贺思嘉顾不上掩饰,瞪着眼不耐地说:“你烦不烦?”
绵绵和小栖立刻紧张起来。
吴臻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好整以暇地打量贺思嘉,见对方微红的眼睛圆溜溜瞪着,奶凶奶凶的。
他看似不经意理了理搭在贺思嘉身上的毛毯,倏然往上一拉,宛如收尸般盖住对方脑袋。
“贺老师,一路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