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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美术学院是所有艺术类考生都向往的最高殿堂,不仅位列华国八大美院之首,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
秋娴的恩师姓林,今年已经有七十五岁高龄了。他年轻时曾公派出国,在列宾美院潜心苦修十余年,学成后回国任教。现在他是华国美院的名誉院长,有个雅号叫做“林桃李”,不管是谁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句林先生。
秋娴说:“林老师早就不给本科生上课了,我是他带过的最后一届研究生,现在他手下只有两个博士。以恒,你要知道,能让林老师为你写推荐信,这是多么大的荣誉。”
萧以恒是真的在绘画上很有天分,秋娴惜才,不愿意让他的天赋白白浪费。但秋娴同时也知道,萧以恒的文化课成绩一直稳居年级第一,拿过的学科竞赛奖杯数都数不清,不管他报考哪所大学,都能拿到全额奖学金。
让一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孩子,放弃一条普通人眼中的“康庄大道”,转去选择一条荆棘曲折的艺术之路……若让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她疯了吧。
“其实这件事的重点,不光是‘天赋’,而是你究竟喜不喜欢绘画。天赋很重要,但你的心更重要。如果和绘画相比,你更喜欢物理、数学,那老师当然支持你去华大;但是,如果你觉得绘画更重要,那我衷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师弟。”秋娴望着沉默不语的萧以恒,说出了一席肺腑之言。
“……谢谢老师。”萧以恒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郑重而严肃,“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没关系,你考虑多久都可以。”秋娴把那封推荐信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中,“这个寒假,华美也会举办冬令营,只要有这封推荐信在,冬令营就会为你保留一个名额。即使你没有报名,只要拿着这封推荐信去报道,就可以和其他学生一同入营。”
……
客厅里,许君把宝宝抱在怀里,有些笨拙地拍打着宝宝的后背,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宝顺利打出一个奶嗝。
作为一个alpha,她有着充足的精力熬夜工作,赶建筑工程图时可以连续两三天不睡觉,依旧精神奕奕;可是当她成为新手妈妈后,她却被一个几斤重的小家伙弄得焦头烂额,半夜孩子一哭,她就要爬起来给他喂奶换尿布。
许君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向屋里的另一个人求助。
“厉橙同学,你会带孩子吗?”
厉橙本来坐在沙发里无所事事地玩手机,闻言,手一抖,震惊地看向许君。
他指了指自己的一头金发,不可思议地问:“您看我这外貌,出门在外都会吓哭小朋友,我就差把‘熊孩子杀手’贴在脑门上了,您怎么会觉得我会带孩子?”
“……呃,因为你是omega?”
“……那您还是女人呢?”
omega男孩和alpha女人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
厉橙收起手机,穿过满地的抱枕和玩偶,走到了摇篮旁,想看看能从哪里帮忙。许君就坐在摇篮旁边的小沙发里,她把孩子抱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柚柚出生时,厉橙才八岁大,他父母那时候都健在,自然不会让一个八岁的小朋友去照顾一个小小朋友。所以在八岁的厉橙眼里,柚柚就是个可爱的小洋娃娃,吃喝拉撒都有父母负责,他只需要逗妹妹玩就好了。
可是现在厉橙已经十七岁了,快要成年了,在这个年纪的他眼里,胖嘟嘟的满月宝宝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又脆弱又可怕。
厉橙忍不住问:“现在不是有很多育婴中心吗?我看新闻里说,那些人造子宫降生的宝宝,都会去育婴中心养到三个月大再回家,为什么不把宝宝送到育婴中心,多省心啊。”
许君一边拍着宝宝的后背,一边摇摇头:“宝宝是自然生产的,育婴中心不收。而且就算他们收,秋娴也舍不得送过去,金屋银屋不如她亲手筑巢的小屋,这家里每一个毛绒玩具都是她给宝宝挑的,每一块毛毯都是她亲手织的。”
说着,许君指了指包裹宝宝的襁褓:“你看这块布的这个角,是不是颜色看上去很旧?这是我的一件衬衫,秋娴拆了一角缝在襁褓上,因为她说这样就会有我的味道。其实还没有分化的幼儿是根本闻不到信息素的,但是秋娴能闻到,筑巢不光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omega自己。”
厉橙听了似懂非懂,筑巢行为并不是每个omega都会有的,至少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按照书上讲的,在标记行为发生后,omega会对alpha的信息素充满眷恋,甚至会主动收集alpha用过的东西筑巢。
真是莫名其妙。他也被标记过(咳),他就没觉得萧以恒的信息素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嘛。
就在厉橙神游天外时,旁边的许君终于把宝宝哄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回了摇篮里。
厉橙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养育孩子不容易,他以后结婚了,绝对不要养宝宝!太可怕了,养宝宝可比养鸭鸭难多了…
就在他们围着摇篮看宝宝时,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了。秋娴和萧以恒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人神色平静,看样子他们的私人谈话已经结束了。
厉橙怀疑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被好奇心害死的,他特别想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但又不愿意直接去问萧以恒,因为这样会显得他很关心他。
转眼就到了中午。
秋娴留两个男孩在家里吃午饭,这一顿是许君和她一起下厨,她们手脚麻利,四十分钟就做出来五菜一汤,虽然都是简单菜色,但厉橙格外捧场,吃得头也不抬,连连称赞好吃,光是米饭就添了三碗。
萧以恒忍不住提醒他:“你就不怕把你的腹肌吃没了?”
“没事儿,回去游三公里,腹肌就回来了。”厉橙吃饱喝足,终于放下筷子,开始喝汤,“我要是现在上秤,肯定要比早上重两公斤呢!”
秋娴忍笑:“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我俩的手艺都挺一般的,这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饭。”
“就因为是家常便饭,才好吃!”厉橙认真地说,“我都有七年……不,快八年没吃过这种家常便饭了!”
许君好奇地问:“你爸妈平常不下厨吗?”
秋娴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在桌子底下踢了她好几脚。女alpha被妻子踢得满头问号,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厉橙看到了她们之间的动作,开玩笑道:“秋老师您别踢她啦,您踢的桌子都在晃,一会儿非塌了不可。”
“……”秋娴讷讷:“我哪儿有那么大力气。”
学校教职员都知道厉橙是孤儿,秋娴之前没和爱人提过这事儿,没想到许君会不小心触到厉橙的伤口。
“我父母走得早,您不用替我难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接受这件事了。”厉橙笑笑,口吻听上去还挺轻松的,“而且她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嘛。您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而且我……”
“厉橙,吃鱼。”坐在他身边的萧以恒忽然给他挑了一块鱼肉,而且还是鱼尾上最嫩最完整的那块鱼肉。所有的鱼刺都被提前摘掉,落在厉橙碗里的,是完完整整白白净净的一块鱼肉。“吃鱼游得快。”
厉橙一愣:“你这是什么封建迷信?”
“这不是封建迷信,这是好兆头。”
就这么一打岔,关于厉橙父母的事情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带了过去,厉橙专心吃鱼,萧以恒专心给他挑鱼,一时间气氛意外地好。
许君的视线落在两个小朋友身上,隐隐看出了些什么。
为了庆祝秋娴的宝宝降生,厉橙提议大家举杯“走一个”。他们没有喝酒,喝的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可乐。
饮料罐外壁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一口下去,冰到头皮发麻。厉橙喝得太猛被呛到,一不小心沾到了T恤衣襟上。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色T恤,可乐一撒上去,立刻变黑了一大块。
萧以恒抽出纸巾递给他:“你今年几岁?喝个可乐还能弄到自己身上?”
厉橙哼哼唧唧:“为父今年高寿你不知道?你要是孝顺的话,就赶快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啊。”
他本来是想故意占萧以恒几句口头便宜,哪想到萧以恒二话不说,居然真的要脱掉自己的T恤和厉橙换着穿。
厉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压住自己的衣摆,吱哇乱叫:“萧以恒,你别耍流氓啊,这这这这这还有外人呢!我自己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干嘛要穿你的?”
萧以恒挑眉:“你不是嫌你衣服脏吗?”
“我还嫌你衣服臭呢!”
萧以恒的衣服当然不臭,不仅不臭,若是仔细闻闻,还能隐约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高山雪松的沁人味道。而厉橙身上的那件T恤,除了有可乐的味道以外,还带着一股婴儿奶香,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和宝宝玩的时候沾染上的。
厉橙个子高,足有一米八三,秋娴拿出家里最长的T恤,穿在他身上也像是紧身露脐装,没办法,厉橙只能苦着脸,认命地继续穿这件脏兮兮的T恤。
“这样吧。”萧以恒想了想,“你不是一会儿要去我家拿作业吗,我给你找件外套,你可以直接披在衣服外面,这样就没人会注意了。”
因为要赶快去萧家拿衣服,他们就没再秋娴家继续叨扰。
秋娴留在家照顾宝宝,许君把两位小朋友一直送到了小区外。
一路上,厉橙一直双手捂着胸口那块可乐痕迹,样子傻乎乎的,总担心别人看他。
萧以恒无奈:“早说让你和我换衣服了。”
厉橙吹着口哨,左耳出、右耳进,全当没听到。
默默当了很久布景的许君忽然开口:“……其实你们在谈恋爱吧?”
萧以恒:“……”
厉橙:“???不是,没有,您别瞎说。”
许君:“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今天单独外出,是要约会吧。”
萧以恒:“……”
厉橙:“???真不是,真没有,您真别瞎说!!”
许君点点头:“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告诉你们秋老师的。毕竟早恋这种事情,还是要避着老师的。”
她露出一个长辈式的笑容,拍拍萧以恒的肩膀,又拍拍厉橙的肩膀,眼神里充满祝福与欣慰。
厉橙:“有句刚句,我真的觉得您误会了什么。”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小虎队觉得他和萧以恒情根深种,吴教练觉得他和萧以恒郎情妾意,黄叶伦觉得他和萧以恒夫唱妇随,现在就连许君都觉得他和萧以恒在谈恋爱!
他们到底哪里像在谈!恋!爱!了?!
……
出租车停在萧家楼下,萧以恒上楼去取衣服和作业,厉橙只能等在一楼大堂。
萧家所在的辉煌小区是精装修的高档社区,一楼大堂装修得金碧辉煌,还有沙发可供休息。厉橙身上的可乐痕迹已经被吹干了,只剩下一块棕色的污痕留在那里。
厉橙总觉得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盯着他的胸口看。
他问:“我不能跟你上楼吗?你不是说你爸妈不在家?”
他对萧妈妈印象很差,总觉得她在用鼻孔看人,如果她在家的话,他绝对不想再踏进萧家一步了。
萧以恒没正面回答,只摇了摇头。
好在萧以恒动作很快,厉橙只在楼下等了三四分钟,萧以恒便拿着当年写的作业、和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走出了电梯。
“怎么又是校服啊……我真怀疑你的衣柜里究竟有没有普通高中男生会穿的衣服。”虽然厉橙嘴上抱怨,但他的身体可诚实极了,他把萧以恒的校服外套穿在身上,迅速把拉链拉到最顶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刚洗过的校服外套上还留有洗衣粉的干净香气,另外,还有一阵隐隐约约地信息素味道,环绕着他。
当厉橙穿上这件外套时,仿佛被萧以恒抱在了怀里。
厉橙忽然觉得有点热,他把拉链拉下来一点,想要透透气。
萧以恒没注意到厉橙的不自在,他把作业交到厉橙手里:“这是《国民健康教育课》的作业,虽然规定写六百字,但是我当时写了八百字,应该足够你参考了。”
不愧是学霸,就连选修课作业都完成的这么优秀,稿纸上的字迹干净清楚,一笔一划都规整漂亮。厉橙的字是不折不扣的“蚁体”,密密麻麻一小团,和萧以恒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厉橙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两个人的字,越比越是挫败。
算了算了,萧以恒就算别的地方样样厉害,把他放在泳池里,照样游不过他厉哥啊。
厉橙借到了作业,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他要赶快回宿舍赶作业,一千二百字的小论文呢,他可要抓紧写。
身上的校服外套暖暖地拥抱着他的身体,高山雪松的味道在鼻间环绕,厉橙脚步轻快,不知怎么回事,心情变得格外明朗。
萧以恒站在单元楼门口,望着厉橙逐渐远去的背影,仿佛阳光也跟着他一起走远。直到男孩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萧以恒才缓慢地舒出一口气,转身向着电梯走去。
电梯停在萧家所在的楼层。萧家大门上的可视化电子门铃,准确地记录下了萧以恒的进出时间。
现在科技发达,几乎家家户户都用电子门铃,每个出现在家门外的人,都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对于别人家来说,这个电子门铃是用来防贼防盗,而对于萧家来说,则有另一重功效。
萧以恒回到家里,在玄关换上拖鞋。
摆放在玄关处的一个摄像头忽然发出了一阵机械的嗡鸣声,向着萧以恒的方向转动。
摄像头在一声“滴”响后,传出了萧妈妈的声音。
“以恒,你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晚?”左右移动的摄像头里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像极了萧妈妈的眼睛,“我早就说了,你就不该去当那个什么助教,当那个助教是能给你加分,还是能给你保送大学?还有,你刚刚回家后,怎么又突然出门了,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密集的问题砸了下来,萧以恒神色未变,装作网络坏了、根本听不见声音的样子,自顾自地换好拖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好在,萧妈妈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并没有在他的卧室里安装摄像头,还能给萧以恒一丝喘息的机会。
年轻的alpha把自己扔进床里,掏出手机,经过一番操作后,打开了一个私密的银行账户。
账户里的每一笔钱,都是这三年来,他委托秋娴老师帮他寄卖作品后攒下来的钱。
现在,这笔钱已经累积到了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若是让厉橙看到了,绝对要大呼小叫一番。
而这个账户,被萧以恒直白地命名为“FXXKUMONEY”。
萧以恒又点开了一个记账簿,里面一笔一笔的填满了萧家爸妈为他付出的每一笔支出。
过年的压岁钱、衣食住行的费用、补习班的钱、看病的支出……养育孩子要花费很多钱,萧家又一直奉行精英教育,这十七年多里,他们在萧以恒身上砸了不少钱,只为了让萧以恒替他们实现未尽的梦想。
他们花在萧以恒身上的每一分钱,萧以恒都会还给他们。
经过三年来的积累,“FXXKUMONEY”即将追上记账簿里的总支出。
还差一点点,就要攒够了。
还差一点点,他就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fxxkumoney”这个概念来自于刘玉玲的采访。
经济基础永远是自由的基石,只有攒够了安身立命的钱,才能够有底气对老板说出:“fxxku!Iquit!”(“艹,老子不干了,老子走了”)。
我看评论里,大家一直在讨论萧以恒和厉橙在一起后/他选择艺术路线后,要怎么和父母说、怎么让父母接受。
可萧以恒根本没打算扭转父母的看法,他打算直接私奔啊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