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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快门刚摁下,那小子就转头往自己这边看。
石久手机还举在半空中呢。
当场就给抓个现行,真他妈要多倒霉又多倒霉。
但石久混迹基层官场,练的就是临危不惧,应对百变,岂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石久会那么有失水准?
当下就把手机举高,石久四十五度仰望手机,比了个剪刀手就装着是用前置摄像头给自己自拍。
石久妈站在石久对面,一看石久这样眉毛都拧成麻花了,
“啧,石久,干啥呢,快放下,你都这么大了不嫌丢人啊”
石久放下手机,抬头发现情敌正挥手跟自己打招呼,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却怪难受的,
“妈,您别说了,我都懂。”
姓严的小子就站在对面,穿一件体面板整的小衬衫儿,腰板溜直,小头发在晚风中颤悠悠的,怎么看怎么帅。
但因为蒋云清的关系,再帅的人在石久眼里也是歪瓜裂枣。
严希扬着眉毛朝石久笑了笑,
“石科?又这么巧?”
石久收起手机,咧咧嘴,笑的有够对付,
“可不真是啊,咱俩怎么一天老见面啊,是你跟踪我啊还是我跟踪你。”
严希看石久不动地方,也不愿意隔着一条街跟石久扯脖子对喊,就赶几步上前。
他身后的小娘炮面儿上似乎有点尴尬,站在严希背后说了一句什么,但见严希没搭理自己,就转身进屋了。
石久见多了应酬的笑,能品的出哪里的谄媚味儿,可这个人却不一样,笑归笑,总觉得冷冷清清的,
“要跟踪也是我跟踪你啊,”严希看看石久手上提着的一兜子鸡蛋,“谁提着鸡蛋跟踪啊”
石久笑笑,心里却是在想这个逼也太不要脸了,都给自己撞上他跟蒋云清上床的事,还好意思腆着脸在这儿跟自己装熟,这都不是第一次了,可真是。
要么怎么说律师都是二皮脸呢,都他妈站在法庭上撒谎装蛋练出来的。
“啊,我跟我妈来菜市场转悠转悠,”石久抖抖身上的大裤衩子,
“那你呢,你来这干嘛啊?”
说这话的时候,石久很想从裤兜里掏木梳梳头,可一摸兜儿没带,就抬手顺了顺。
严希的眼睛跟着石久的手指头走,
“见个客户。”
石久放下手,一抬下巴,
“客户?就刚才在外面站着那个小个儿?”
严希轻吁口气,淡笑了一下,
“他不是客户,只是个朋友。”
石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在说话。
严希接着又来了一句,
“半路碰上的,这不他也正好在这吃饭,我就把他稍过来了。”
石久大失所望的哦了一声。
误会啊,操。
后又一想,自己可不能相信这小子,他知道自己跟蒋云清认识,没准上来就是为了借自己这张嘴跟蒋云清解释的。
石久暗想,你小子玩手段你玩的过你石科长?知道老子怎么当上科长的么?那可是纯玩脑力才上来的。
等着今天晚上回去跟蒋云清干仗吧,老子不会替你解释的。
严希开口提醒他,“袋子破了。”
石久低头一看,可不是,刚才跟严希说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个自行车从旁边过,撞了自己一下,自己还没当回事,这会儿才发现鸡蛋袋子被人刮了个大口子,一个鸡蛋已经掉地上了,糊一地黄汤子,招来好几个黑苍蝇。
石久妈刚从旁边的小推车买完十三香回来,看见这出就不乐意了,
“石久!你鸡蛋都掉地上了你在哪儿傻愣着干啥呢?个败家玩意儿!”
严希笑了,
“行,石科,那我过去了吃饭了,咱们下次再聊。”
石久挫败的抬抬手,
“走吧,再见。”
***
今天晚上石久妈特别高兴。
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今儿总算是熬出来了。
话说石久对石久妈而已,可真是生出来的儿子拉出去的屎,天天在外面给一群苍蝇围着,走哪儿都呼啦啦黑压压一层,根本看不见石久,时间长了,石久妈也习惯了,儿子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好歹是个官儿,有人围着那证明儿子混的还不错,没人搭理那才怂呢。
所以石久每天半夜回来石久妈也都没话儿,偶尔还给放放热水澡煮个牛奶什么的,但时间长了,石久妈也懒得等他,早早的就上床睡了,搞的一天也就早晨起来能见石久一面。
今天可不一样,石久妈不仅见到石久,还有蒋云清,有这么俩大帅小伙陪自己吃饭,石久妈美的不行,围着围裙下厨又烧鱼又炸肉的,本来说就两个小菜,结果忙前忙后的搞出一小桌儿来。
吃饭的时候还给俩人一人盛一大碗饭,压的结结实实的,整顿饭自己没怎么吃,光给小伙子夹菜了。
石久吃的一脑门子热汗,
“妈,你怎么盛的饭啊,怎么干吃吃不完?”
蒋云清这个嘴馋的脸都绿了,
“阿姨谢谢啊……哎哎不用夹了我自己能够到……”
等石久妈像喂猪一样把俩人喂玩,石久连沙发都坐不下了,只能回自己屋躺着。
脑门的汗把刘海都沓湿了。
蒋云清坐在石久书桌旁边的椅子上,撑的双目失神,
“石久,好撑啊……”
石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行了,你才吃一碗,比我强多了,我他妈吃了两海碗啊,我妈跟劝冤家一样劝我,你说我妈是不是因为怨我总不回家,所以在这儿想法的弄死我呢?”
蒋云清笑了笑,又是俩豆角眼儿,
“那是你长时间不回家吃饭,在家里还是香饽饽,你要是天天回家吃估计也就是白粥咸菜了不过阿姨做的菜真挺好吃的,那个鱼烧的太绝了……”
来人扯了半天的淡,石久才想起拍照片的事,“哎,对,小清啊,你最近跟你那个律师怎么样啊?还和谐么?”
蒋云清自然的摆弄石久书桌上的东西,
“就那样儿吧,怎么了?”
“不怎么的啊,小清,咱俩打小就认识,当哥们当了好几年,你说你找对象这种大事,我能不费心么,你也知道我对朋友想来都很够意思,”
说完石久手机就响了,一看屏幕是周文这畜生,石久当场直接把电话挂了,顺便关机。
蒋云清摩挲着石久书架上的唢呐,
“这不是第一个啊”
石久扶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来,那脸跟遭了雷一样,
“……你都找过好几个了啊”
蒋云清把玩着石久的唢呐,
“恩,上大学的时候开始找的,我没跟你说么?”
石久痛苦的摇摇头,心想这蒋云清都是几手货了啊,虽说自己没什么处男情节,别回头太松再影响俩人性生活啊。
“哦,你没说过你回来上班的时候就是单身啊怎么都分手了……”
蒋云清转向石久,浓长的睫毛眨巴眨巴,
“说不上来,可能我这个人没长性吧……”
“小清,你似乎不太了解自己,你在赌钱上可挺有长性的。”石久从床上蹭过去,准备跟蒋云清促膝长谈,可还没促着膝,蒋云清先蹙了眉。
“还有劈腿,我上一个就是,真够糟心的。”
石久听蒋云清这么说心里就乐了。
二话不说低头开始拿手机,
想着虽然自己这么干有点缺德,但是男人么,坏点才有男人味儿么,再说了,古往今来,不分地域,无论人畜,雄性为争夺交配对象打仗天经地义!谁他妈要剥夺石久黑情敌的权力石久就跟谁急。
石久翻出那张照片,递给蒋云清,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忧伤一点,
“小清,虽说我这么干不太对,但是咱俩是哥们,在你的利益面前,什么人伦道义都是狗屁,你可要擦亮眼睛看人啊,你看看这哎……你也别太伤心……”
天已经很黑了。
石久的屋没拉窗帘,外头有车开过,在蒋云清脸上刷出一条条的光道。
蒋云清还真是没伤心,只看了一会,就把手机还给石久,
“哦,反正他也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权利去管人家这些事。”
石久狐疑的看着他,
“小清,你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吧,哥肩膀借你。”
蒋云清脸上淡淡的,“石久,我要说我真一点都不生气,你信不信?我不但不生气,要是他现在给我打个电话说要我过去,我还会没事人一样过去的。”
石久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想这叫一什么事啊,自己拉个老脸在人背后告黑状,结果当事人一脸无所谓,自己可真够跌份的。
“啊?你不是说你喜欢他么?我以为你想好好跟他在一起,又怕你受骗才告诉你的。”
“是啊……喜欢啊喜欢又不值钱,”蒋云清微微垂头,“我很清楚严希不适合我,我不会让自己陷太深,我俩也不会在一起。”
石久听的一愣一愣的,正想问原因,结果自己妈在外面开始咣咣凿门,
“石久,云清,我切了西瓜过来,你俩要不要出来吃?还是我给你们端进去?”
蒋云清赶忙起身给开了锁,跟石久妈客气好半天。
俩人说的什么石久都没太听进去。
石久往后一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波动的光影。
不知道是谁在外头摆弄着反光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那波纹荡漾的如同妩媚眼波,惹的人心惶惶,阵阵悸动。
好消息啊,看来哥们儿机会还是很大的嘛。
***
因为这顿饭是林科请客,所以地方也是他挑的。
这家东北菜馆虽然环境一般,菜却做的很地道。
其实林科本来不用请严希吃饭的,可这人习惯了在饭桌上谈事,又不好叫严希请他,就自掏腰包选了这么个地方
严希欣然赴约,结果出门就碰见旧情人。
刚巧俩人要去的地方也是一个,严载了他一程,分开的时候这个人还挽着严希的腰,问他明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严希看他一眼,没拒绝也没同意。
歌词里唱过情人都是老的好,可严希却是觉得这人不怎么样。
太能骗了,一会儿他妹学费不够,一会儿他妈生病的,前前后后黑了严希六七万,不过俩人在一起一年,保守估计也干了他几百回,所以如果当买卖算下来,操一次虽然不便宜,可也不太亏。
本来正愁甩不掉这个橡皮糖,刚好在路边看见配件科的石久,严希转了转眼睛就过去了。
那伙计穿个大裤衩子和人字拖战垃圾堆旁边正自拍呢,结果撞见了自己脸还不红心不跳的,小嗑唠起来一套一套的,典型的老油子。
跟石久寒暄了五六分钟,林科也到了,这伙计走的后门,等严希进了约好的包厢里,林科早在里面蹲着了。
菜上齐了后,严希把门一关,这外头的喧嚣也就给挡的差不多。
俩人也没客套,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聊林科离婚的案子。
话说林科当了三年的科长,外快油水都不少捞,平时衣食玩乐也有人花钱,自己赚的工资干攒不花,手里的确是有两个字儿。
但都在外头偷着存起来了,买了个一百六十平的期房,这事捂的还挺严实,那新房子就挂在三儿的名下,这不今年已经建起来了,正准备装修呢。
至于家里么,整天回去就往老婆哪儿交自己那点基本工资,住着单位分的六十平的老房子,整天清汤寡水的,看着要多清官有多清官。
林科缓慢的敲着桌面,
“小严……你看……我今年都四十了,再也奋斗不几年,你说我好容易攒的这些底子怎么能让她黑走一半啊……”
屋子里烟雾缭绕,严希把烟放在嘴唇上,微扯了一下嘴角,
“你这意思,是想让她净身出户?”
严希有这反映,纯粹是条件反射,这年头这样的男人太多了,好多有钱人离婚了都不想给老婆分家产,谁也不想辛辛苦苦在外面喝酒吃饭赚的血汗钱离婚时离出去一半儿。
而且严希在财产转移上面颇有研究,的确有好几种规避法律的方案让他老婆净身出户。
但林科给的律师费实在不值得自己那么费心。
眼看着林科张嘴,连音都呼之欲出,严希还是开了口,
“一点不留不现实,还有老房子呢这是夫妻共同财产”
林科脸上的褶子由深变浅,依旧是笑,却有点不自然,
“啊…这点我知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要那个老房子……毕竟夫妻一场”
严希慢慢的抽烟,安慰他两句后就给他分析,说财产怎么往出转,离婚财产短期内转移不行,法院肯定会判无效,要干就趁早,投资,买单,甭管怎么弄虚作假,总之统统转出去,严希之前帮很多欠债的公司转移财产,对此颇有研究,在法院眼皮底下愣是把转到国外的钱捂住,最后国内这边判成了破产清算。
所以离婚财产这块儿,对严希而言就直接是小菜。
严希将烟摁在烟灰缸里,对着林科长说了一个钟头,把这伙计忽悠的一惊一乍的,两眼放光,拉着严希的手就开始称兄道弟,
“老弟,真有你的,长见识啊李法官就是靠谱”
严希自然的把手收回去,
“你看你的财产是你自己去弄,还是放心委托我”
话说来了一半儿还顿了顿,“其实你自己就行,这事真不难,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做……”
林科想也没想,抬手一挥,
“拉倒吧,老弟,老哥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再说你刚才给我说的那些玩意我也听的一知半解,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都忘了一半儿了”
后又来拍严希的肩膀,
“我就算信不着你,我跟李法官也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能信不着他吧”
严希听的懂他这话里的意思,会心的笑了。
这意思,回头出了事林科是收拾不了他,可得罪了李法官,这以后中院的案子严希就别想做了。
“林科,你放心行了。”
等吃完说完,俩人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对面的菜市场已经关门了,加上不少饭店打样,周遭一下子暗了不少。
几条流浪狗在鲜有人际的街道上捡着残羹冷炙,有几个醉汉在饭馆门口大声喧哗,男人的面色酱红,青筋暴起,毫无美感。
黑夜像一块脏兮兮的绸布。
林科的车停的有点远,严希站在原地,看这人挺着肚子往车位走,心里泛起一阵厌恶。
可转眼又想,要说脏,估计自己比这人还不如。
明妓嘲笑暗娼其实挺没必要的,大家都是婊子。
本来想着回家,半路上赵庭长来了个电话,非叫严希去城南的一家洗浴中心,严希怎么编谎这人都不依不挠。
严希一手举着电话跟人胡扯,一手打方向盘在道儿上左拐右进。
这边的路况不太好,路面儿不仅窄,巷子也多,车想出去就得拐着走。
电话里的老赵不太高兴,
“行了,我说不过你还不行么,你妈你是靠嘴吃饭的我可比不了,你就给句话,来还是不来吧。”
严希正要说话,却是眉间一紧,猛的踩了一脚刹车。
***
石久跟蒋云清在自己的屋子里聊到很晚。
蒋云清就坐在自己面儿前吃西瓜,边吃边絮叨。
这样石久想起以前俩人在一起的日子了,也是蒋云清坐在那边吃,自己在这边看着,听他说些有的没的,感觉特别平静。
就是平静。
石久觉得一天天上班儿那些事烦的要命,就喜欢回家对着一个老实孩子,简简单单的,他喜欢吃石久就给他买好吃的,他喜欢打牌石久就在旁边看着他玩,总之平平淡淡的,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都不用想。
俩人半个晚上都是在追忆从前,末了蒋云清忽然开口,
“石久,你有什么愿望。”
“我就想头发长多点,能两天洗一次头。”石久回答的很诚实,“一天洗两次有点累。”
蒋云清哈的一笑,“少逗我。”
“真的啊,谁逗你了,”石久有点委屈,“那你呢?”
蒋云清想了想,
“戒赌吧。”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蒋云清就起身准备走了。
但走之前还非要去买什么甜味花生。
石久家附近的吃食地方不少,附近有一家大排档,也是晚上开,石久带蒋云清去吃过一次,结果这小子就念念不忘,馋的时候大老远都能打车从过来这边买,眼下人在石久家就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小摊离石久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石久本想开车送他,可蒋云清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一定要石久骑自行车载他去,非说要要感受一下青葱年少的岁月。
石久没办法,就把他妈平时上班用的自行车从地下室拖出来,带着蒋云清去买花生。
这自行车前面还带个筐,都是平时石久他妈装包装菜用的,石久骑着都觉得有点丢人。
等俩人买完了花生,石久载着蒋云清回家后,忽然起了点小心思。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来严希在西餐厅给蒋云清弹琴的事了。
还记得当时把蒋云清甜蜜的啊,看了都让人齁嗓子。
石久对此一直不太服,自己也是多才多艺,偶尔抄袭情敌的秀技模式,该也没什么大碍。
因为石久上大学的时候很爱玩自行车,整天骑个山地车在学校里秀立定,技术过硬,虽说眼下多年不练,车况也不太好,但估计成功率还是不会太低。
蒋云清本来在后头坐的好好的,结果半路给石久撵下车,说车有问题,石久要下车检查。
抱着花生下车后,蒋云清有点意外,
“怎么忽然坏了,不是刚才还好好的么”
石久重新骑上去,装模作样的骑的歪歪扭扭,“操,你看,你看,完了,坏了,这车骑不了了……”
蒋云有点愧疚,
“早知道咱们开车出来了”
石久看他那样儿暗暗得意。
深吸口气,石久卯足了劲朝巷子外低头猛骑,选开阔之地来了个燕式平衡,回眸一笑,正欲提轮,就给后面拐出来的黑色奥迪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