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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慎有了两天假,从宫中回去后便开始一心一意地准备起霍冰的生日来。
虽说时间不多,但好在他们人也不多,霍冰也贯不爱吵闹的,按他的意思是,到时候多买些菜回来,随便吃点当做庆贺便好。贺礼照收,不过来客也只有玉旻和卜瑜两位。
和明慎不同,霍冰在外多年,霍家根基深厚,即便是家被抄了,然而霍琰征战一生,单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便不计其数,养活一个小小的他不算很大的事。
霍冰自小是人精,辗转多年,不仅发展了自己的人脉,还在江南盘下了一块地,正在宛陵,是他们父亲来京前闲置的一块祖宅,虽然破落,但好歹是一处居所,便在那里一呆就是七八年。他认识的大部分人,也基本是在江南时认识的。
明慎问过他为什么偏选在宛陵,霍冰只道:“当年你在宫里,我没办法把你捞出来,只想着若是有一天你能活着离宫,家也没了,无处可去,大约只有来找父亲的祖居。我一身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哥哥没别的本事,只能给你留个住的地方。”
一番话说得明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霍冰瞅着他,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当然了,我当时去宛陵,也是寻思着父亲有没有留什么遗产给我们,比如祖传的宝物之类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戏偶和妆奁。”
明慎:“哦。”
兄弟俩在庭院里晒太阳,霍冰便在旁翻检着这些天自五湖四海送来的生辰贺礼,见到谁的署名,觉着想起来有意思的,便指给明慎讲。
他找到一个精巧的盒子,拿来给明慎看:“乖慎慎,来看这个,里头放了一面镜子,你见过这般清楚的镜子没有?”
明慎好奇接过来一看,望见那镜面光洁如水,澄量如冰,照见的东西竟然与肉眼所见的分毫不差。明慎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明亮干净的镜子是他父亲给母亲打造的一块八瓣莲花鉴,耗时一年磨出来的,细腻光滑,比普通铜镜照得更清楚,但仍旧如同蒙了一层雾,照见的人也是黄的。
他又把盒子翻过来看了看,见到底部刻着几个小字:桑,谢,第七二甲子。
霍冰道:“他们是我在江南认识的一对商贩,据说是倒卖番邦物品的,经常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有时还挺神奇。我虽与他们接触不多,不过他们人很好,还问过要不要帮忙治疗我的腿,不过我想我的腿是顽疾了,他们不通岐黄,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明慎疑惑道:“可我没印象呀,哥,他们来过家里吗?”
霍冰想了想:“不曾来,我也忘了提,他们两人深居简出,因为倒卖货品的缘故也不经常出现,铺子常年都是关着的……说起来这个,我看他们年岁也将近而立,却不见妻子儿女,大约是断袖罢。”
明慎:“…………”
他看了看霍冰的表情,想起他和玉旻的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哥,你对断袖怎么看?”
“不怎么看,拿两只眼睛看。”霍冰道。他随手又发现了一本失传的古琴册,也丢给了明慎,“年年都是这些东西,你都拿去玩罢。不过那块镜子好好保存着,没准以后哪年你要给陛下送万岁贺礼,按照你这个笨脑瓜,实在想不到送什么的时候,也可拿去充数。”
明慎乖乖答应:“好的。”
他帮着霍冰收拾好了礼品,而后彼此商议了一番,决定一起出门买菜,准备明日的生辰晚宴。霍冰在轮椅边串了三个菜篮子,明慎背了一个小背篓,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菜市场。
一去,还碰见一个熟人——
卜瑜正蹲在地上挑葱。葱挑好了,付钱一提,回头就看见了明慎干干净净的笑容,冲他挥手,还有……一个被菜篮子包裹的霍冰,气定神闲,坐轮椅硬是坐出了出征的气势。
“卜大人也出来买菜啊?”霍冰道,“怎的一个家丁仆人也没有,可怜见的。”
卜瑜微微一笑:“给你挑生辰礼物,顺道来买些菜回去。”
霍冰探头问:“给我挑了什么?”
卜瑜摊摊手:“没有合意的东西,也不知道阁下的喜好,故而空手而归。不如阁下现在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东西?”
霍冰道:“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我家这个小子一样特别俗,喜欢黄金美玉珠宝地契这些东西……”
明慎:“?”
他也蹲在一边挑了几根大葱,没注意两人话语间的剑拔弩张。挑完后,他又问卜瑜:“卜大人,你爱吃什么东西,有忌口吗?刚好您在这里,要是不急着回家,不妨指点一番。”
卜瑜道:“我没什么忌口的,不过既然陛下会在,我倒是知道一些陛下这两年间的喜好,明大人同我来罢。”
明慎便推着霍冰的轮椅跟了上去,一路买了不少东西。明慎和卜瑜负责挑,霍冰在轮椅上不动如山,负责抱着一捆白菜。
后来轮椅上挂着的三个菜篮子满了,明慎叫道:“哥,快起开,放不下了,我来背你,把菜放在你的轮椅上好不好?”
霍冰脸都绿了:“不行,阿慎,这成何体统?”
明慎就跟他撒娇:“哥,我们以前在江南好像也是这么做的呀?就一会儿,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家了。”
卜瑜也一本正经地问:“哦,听明大人说,江南可以,现在不行,为什么不行呢?是因为多了我在这里,霍公子放不开么?可是当初我陪同你去看病时,你也是相当放得开的。”
霍冰的脸色由绿转黑:“不为什么。就这样罢,阿慎,过来。”
明慎就凑过去准备把他背起来,结果被卜瑜制止了。这位京城第一青年才俊撸了撸袖子,温和地微笑道:“让我来罢,明大人,臣记得您上回风寒未曾痊愈,陛下特意嘱托过我。”
明慎挠挠头:“倒是没问题,可是这……”
卜瑜接着微笑道:“不必见外的,上回同霍公子去城外看病时,针灸照顾都是我来的,霍公子想必也不会不好意思。”
霍冰:“???”
然而卜瑜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只得攀上他的肩膀,任由他把自己背起来。分明两个人根本不熟,上回看病也没去,就算是他主动赖在卜家拼命套近乎,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得半点玉旻的消息。
霍冰低声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卜大人?”
卜瑜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跟霍公子一样,比较记仇而已。”
霍冰看着走在前面叨叨个不停的明慎——他的弟弟还在不停的感谢着卜瑜“对哥哥的照顾”。
霍冰:“……”
*
三人往回走着,还没拐出菜市口,路上又碰到一个人——
乔装打扮的玉旻。
他身后还跟着乔庄的侍卫太监,遇见他们的时候,玉旻正在一个古玩店面前停步,还没进去,就听见旁边的议论声。
明慎:“咦,前面的人好像是旻哥哥。会不会认错了?”
卜瑜:“陛下这时候应该在宫里罢,想来是认错了。”
霍冰:“哦,陛下原来长这样?我还没见过他呢。”
明慎道:“是很像啦,哥,你明年就能见到啦,不过旻哥哥是个皇家小土冒,从没怎么出过宫门的,看起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处乱逛……你知道吗,上次明明能用两文钱买到的东西,他非要给十文!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而且要被人骗钱的。”
玉旻:“……”
他转身看过来。
旁边的三人俱是一愣。
卜瑜迟疑道:“那个,明大人,前面的好像的确是陛……”
明慎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哥,卜大人,后会有期,我先走一步……”还没跑出去半尺,他就被玉旻拎着领子给抓了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玉旻盯着他,问道,顺手制止了想要行礼的卜瑜和企图趁机从卜瑜身上爬下来的霍冰。
明慎乖乖的:“臣不记得了,话说回来,您怎么会突然出来了?”
玉旻道:“朕出来淘玉。”
程一多也跟着解释道:“陛下总说宫中的玉太精,看久了腻味,好玉也要亲手过一遍才知道,明日便是二位大人的生辰,陛下是准备淘玉过后直接去府上的。”
玉旻又看了看背着霍冰的卜瑜,不动声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慎有点不好意思:“装菜的篮子没带够,我就借用了装我哥的轮椅……路上遇见了卜大人,他帮忙背着哥哥。”
玉旻便看向霍冰,略微点头道:“你便是阿慎的哥哥,朕知道,他经常提到你。不必下来行礼了,既然行动不便,便早一步回家罢。阿慎过来,陪朕看看东西。”
卜瑜在一旁道:“臣护送霍公子回家。”
程一多也分出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去帮忙搬菜篮子,给轮椅腾出空来。可是霍冰很嫌弃,说什么也不肯坐回去——那上面沾了些许菜汁和泥水。玉旻大手一挥,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命人买下了隔壁铺子的悬轿,让人抬着送走了霍冰。
卜瑜道:“既然陛下提前来了,那臣也提前去府上,不打扰罢?”
霍冰:“……不打扰。”
几人一番寒暄后,分道扬镳。
明慎关心地看着他的菜篮子,随着霍冰的轮椅颠簸,倒还是稳稳的没掉出来,等拐过了街角,他才回过神来,跑去玉旻身边呆着。
玉旻很自然地扣了他的手,带着他在街上店面中乱逛。看起来倒是不急着买玉,反而给他挑起东西来。
坦白来说,长安街上叫卖的这些东西,实在不入玉旻法眼。可明慎是个要求很低的家伙,看到一个土陶人也会停留片刻,他随便看,玉旻就随手买,最后甚至还给他裁起了衣裳。
等到夜幕低垂时,明慎才反应过来:“咦,您不是来淘玉的吗?”
玉旻淡然道:“忘了。”
明慎:“……”
玉旻道:“上回朕听玟玟说,你们觉着能当个货郎,东西随便拿是很舒服的事,这回你生辰,朕实在不知道送什么,阿慎,朕把长安街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明慎赶紧道:“不,不了不了。”
玉旻道:“若是建造成宫市,到时候就随便你玩。”
明慎道:“不了不了,这个真的不用……”
玉旻瞅着他,眼神高深莫测。
明慎又耐心跟他解释:“您知道的,虽然您是陛下,也很有钱,臣要什么您都可以给我,可是臣也是您的……那个什么,也要持家的,寻常人家丈夫若是败家,也禁不住媳妇说几句嘴呀。”
“朕的什么?”玉旻问。
“那个……”明慎小声嘟囔了半天,挤出一个字来,“妻。”
玉旻轻轻地笑起来:“也不知道上回是哪个人说,内人善妒,嗯?”
明慎跟他插科打诨,认真疑惑道:“是呀,是谁呢?”他看了看玉旻,见到玉旻一定要给他送些什么,于是还是认真转了一圈儿,最后给玉旻指了一个小银瓶:“旻哥哥,你送我这个当生辰礼物吧,宫里的春梅快要开败了,我想回去折几枝养起来,过段时间还能插柳。”
玉旻便给他买了下来,这才终于同意回去。明慎抱着他的小银瓶,和他一起走进巷子里,往家中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地拿肩膀去撞玉旻,咳嗽了几声,问道:“那个,旻哥哥,你今日出来,是不是就是想给我挑礼物啊?”
玉旻道:“胡说八道,朕哪有这么闲?宫里的东西还少吗,朕随便拎一样东西给你,你这个小土冒也能高兴半天。”
程一多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可是您的的确确是翻光了仓库中上万件珍藏,花了一下午时间,也觉得没有一个适合送给明大人的。还是小殿下说,太贵重正经的东西您或许不喜欢,要出来挑,您这不才出宫的?”
明慎眼睛亮起来,偷偷瞥着玉旻:“真的吗,旻哥哥?”
玉旻伸手往他头顶一按,低低地笑了:“看把你美的,阿慎。”
明慎道:“我还以为这次生辰,您会……”
玉旻道:“会怎么?有一点朕要说一下,虽然朕没怎么出过宫,固然不懂一支珠花的价钱,可你若是学习策论,对今年国库均需和各地税目情况的话,朕是了如指掌的。”他对刚刚听见的话耿耿于怀。
明慎踮起脚来,在他耳边悄声道:“不是这个,是以为您会说,把您自己送给臣……”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边,年轻的帝王一下子就红了耳根,愣了一下。
明慎怕被他收拾,赶紧跳起来奔进了里面,从他身边跑开了。
*
他们回来的晚,霍冰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明慎根据桌上多出来的、以前没见过的一道爨猪肉推断,这是卜瑜下厨做的。
席间,明慎这才察觉,人一多起来,家便真的有些像家那么回事了。让他有些高兴的是,霍冰和玉旻竟然有话说,而且言谈举止间并不拘谨,仿佛已经认识了多年,他觉得这是好事。说不定玉旻真的看中霍冰的才能,他的哥哥也终于能够像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一样,在朝堂中一展抱负。
由于明日下午有大餐,他们这顿便比较潦草。明慎把准备工作都做了一遍,鸡和猪腿已经炖上,小菜切好,一切忙完后,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月亮高悬,院落里响起沙沙虫鸣。
霍冰做主给众人安排了房间,把卜瑜放去了离自个儿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房间——卜瑜声称回家路太远,总之明日还是要过来的,干脆住下叨扰。
至于明慎,他乖乖听从哥哥的安排,让玉旻住了自己的房间,而他住客房。
他和玉旻的关系尚且未曾公布,霍冰安排下来了,他也不好推拒。两个人仿佛偷情似的,明慎想多看一眼玉旻都不敢,偏巧玉旻完全不在意似的,干什么都要和他一起,还偷空捏了几下他的脸,搞得明慎义正言辞地提出了抗议。
深更半夜,明慎左右睡不着,干脆披衣起身,在外面转了几圈,呼吸新鲜空气。可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往玉旻那边拐了——
他极力说服自己,这是因为担心玉旻的安全,所以想要查看一番,就像上次守着小公主一样。
没想到,他刚没走出多远,楼梯拐便冒出了一个人影,提着灯,刚好跟他撞在了一起。灯影晃动,夜风温暖,暖过人的体温,带得心脏都灼灼跳动起来。
明慎没来得及出声,嘴唇便被捂了起来,玉旻熟悉的声音响在他耳旁:“阿慎。”
明慎惊魂未定:“旻哥哥,你怎么……”
他说着说着便安静了下来,不说话了,只抬眼瞅着玉旻,眸子亮晶晶的。
玉旻同样认真地看着他,低声道:“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明慎的脸慢慢地红了,磕磕巴巴地道:“去,去您那边罢……”
他跟着玉旻进了自己的房间,守在外边的侍卫和太监都回避了。明慎前脚跨进房门,后脚便被玉旻压在了房门边细细亲吻,手指急切地往衣襟中伸,扣住他的腰背,又把他打横抱起来,压在了床榻上。
玉旻咬着他的嘴唇,轻声问:“……那朕若真的送呢,你要不要?”
——以为您会说,把您自己送给臣。
明慎哼唧了几句,玉旻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才看见明慎磕磕巴巴地、努力提高音量,大声道:“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