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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这三天,明慎没有去见玉旻。他窝在家中,霍冰不在,卜瑜也不在,他不知道要去问谁。
其他人的奏折一封一封上,仿佛是终于找到了议论点一样,连带着御史台的这些人都纷纷觉得眼下太平无事,催玉旻结婚突然就变成了头等大事——之前是没有人提,眼下张念景突然跳出来提这个事,那怎么行?张党刚有颓势,朝中百官刚过了一段好日子,难道要让张念景这样眼睁睁地借着选秀立后之事东山再起吗?
上头那位的意思毕竟谁也说不清,玉旻的行为向来神鬼莫测,在这样的担忧下,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情愿上书,请求玉旻早日立后,并开放选秀,充实后宫。
御门听政时,玉旻并未直接回应,只回答了张念景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公主年岁尚小,且进宫不久,朕亏欠她良多,等她什么时候愿意了再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至于选秀立后之事,他日再议。”
张念景步步紧逼:“此事刻不容缓,后嗣大计,陛下应当遵从祖制,按规定,一年前您便该册立一位皇后,妃位补齐。择女子为后,妃位男女皆可,一切凭您心意。”
隔着数个青金石的阶梯,他仰头向上望去,紧紧地盯着玉旻的眼睛,仿佛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而玉旻只是轻轻一笑,神色亦无什么不同:“爱卿这样说,朕也的确想了起来,后宫空虚已久,是时候选用嫔妃了,一切都交给礼部来办罢。过后也请诸位留下,同朕商量选秀事宜。”
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众人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张念景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就这样……答应了?
仿佛玉旻正在这里等他一般。
张念景心下悚然。
十几天前他收到了来自霍家的一封信,署名是霍冰。
他不知道明慎,可不会不知道霍冰——这个人,正是他当年的头号劲敌霍琰最爱重的孙子,听说其聪明伶俐的程度甚至让霍琰抛却对明家的成见,跳过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子,直接命定他为霍氏的继承人。不过当年霍家牵连被抄家时,此子也被打断双腿,从此无缘仕途,他便也就没去管他。
风中的杂草,任它再漂亮,若是生长在荒芜的园林中,即便因为人迹罕至而不被践踏脚下,那结局也只有随风而去。
只是玉旻突然废除了“身有残疾者不能参加科考”这条律令,竟然让这小杂草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长出来了。
不仅如此,这小杂草找上了门来,还告诉了他一个足以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消息。
他来联系他的理由很简单:“张大人,坦白来说,你如今被王大人牵连,虎落平阳,我靠着弟弟的关系,要整你也不是太困难的事。但我并不打算追究当年的事,我只希望将我的弟弟摘出来。陛下昏聩,阿慎便是我仅有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走错路。”
从这封信上来看,霍冰这个人完全继承了霍琰那种家族为重的小心思,从行文到语句都透出可笑的板正来。
霍家是他十年前的仇敌,也可以是如今的伙伴,张念景并不介意与霍冰合作——霍冰要摘出他的亲弟弟,他需要借力摆脱如今的桎梏,玉旻的这个把柄让他窥见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如今……玉旻却轻飘飘地答应了?
是在强装镇定吗?
张念景散朝后回家,本能地推翻了这个想法——玉旻此人功于心计,他一年中见识了不少,就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帝王有退让的时候。
但霍冰也不可能说假话。自那封信后,他派人监视了明慎的行踪,得知此人隔三差五就要歇在长宁殿,并且经常偷偷在夜里进宫,连大太监程一多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恭谨,男后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1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遇将此事捅出来,但如今事态发展已经偏离了他的计划。一个猜测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可他抓不住其中的重点,只能轻飘飘地散去了。
“大人……大人?”家中侍女见他脸色灰败,心惊胆战地过来问他。
张念景正要不耐烦地挥手让她退下,可瞥见侍女那容颜秀丽的脸时,突然愣了愣,而后喃喃自语道:“他出其不意……我也见招拆招罢了。此事仍旧万无一失,没有破绽的,没有的。”
隔天,张念景当庭引荐自己的侄女给玉旻,礼部登记在册,玉旻允其参加选秀。
皇后人选,那也是要看家室的。各宫嫔妃或许有贫民出身的绝色,但皇后一定要出身显赫。当年霍琰的女儿霍如琢若不是私嫁给明逸,没准儿已经是国母。
张家也是京城世家,送出这个侄女,很明显也是奔着皇后去的。如果能成为国戚,他和玉旻的关系将全面改善,从此再无不利。
昨日玉旻与礼部商议妥当,连选秀参见的安宁宫都已经开始拾掇了,举朝上下洋溢着欢腾的氛围。
三天之内,天翻地覆。
*
明慎是接到了玉旻的传唤进宫的。
和一年前玉旻要他回京的圣旨一样,那上面写着“速进宫,莫停留。”只差了一个字,明慎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相信了玉旻的话,相信他许诺此生只会有他一个皇后,不会再要其他的人。他为了配得上他而努力追赶他的脚步,可现实给他们的时间却远没有预计的那样长,居然这么快地就来了。
大约是当不了他的皇后了,他想。
若是等人家知晓了这件事,他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会没有。
明慎原本做好了不哭的打算的,可当他被接去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看见玉旻的那一刻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周围人早已被屏退,玉旻一早看见他,大步过来把他揉进怀里,低声哄道:“别哭,别哭,阿慎,我的阿慎。”
明慎被他一哄,哭得简直止不住,他打着嗝说:“对不起,旻,旻哥哥,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朕还要说,让朕的阿慎受委屈了,是不是?”玉旻耐心地给他擦着眼泪,动作十分温柔,可箍着他腰的手臂却十分用力,好像恨不得把他融入骨血一般,他沉声道,“阿慎,你相信旻哥哥吗?”
明慎点点头,又伸手去擦眼睛:“相信的,可是——”
玉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既然相信,那么便没有可是,一切都不用多说。阿慎,朕是你的,不会从你身边跑开。从小到大,朕骗过你吗?”
明慎想了想后,摇头道:“没有。”
玉旻是经常逗他,可是和霍冰不同,他从来不会骗他,或者开一些捉弄他的玩笑。明慎是个直性子,一直都是揣十二分的认真和坦荡去对人,被骗之后也会有十二分的伤心和难过。虽然他不记仇,可难过也是真的。
小时候学书,别的小孩骗他说树下埋着宝贝,他去找了,可是永远也找不到。后来去了冷宫,玉旻也跟他讲过类似的故事,可与这个不同,明慎是真的在树下挖出了宝贝:一个玉雕小鸡,用圣旨黄绸好好地包起来。
玉旻就用这两样东西给他讲了几晚上的故事,编排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小传,给明慎惧怕的每一个古老的宫廷鬼影赋予姓名和过往,以及温暖光明的一生。危险的地方,比如御花园的泉池边,玉旻不许他去,便告诉他那里有恶毒的水鬼,像他这样小的小家伙去了容易出事。
他哽咽着道:“我相信你的,旻哥哥。”
玉旻低头吻掉他的眼泪,捏捏他的脸:“那便是了。不哭了,丢不丢人啊你,朕的小嗲精?真是,一天到晚都撒娇,朕哪里招架得住。”
明慎被他又是哄又是逗的抱去床边,盖好了被子,后来又稀里糊涂地被哄着解了腰带,被玉旻压在床头,抵在墙边,来来回回地弄了许多遍,最后眼泪汪汪地求饶,不仅没换来玉旻的体谅,反而被他操弄得更凶,最后累得睡着了。
再醒来时,玉旻仍然在他身边。
他应当是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身上的衣裳换过了,还带着凉气,同上次一样坐在他床头,右手摸进被子里握着他的手,右手手拎着奏折在批。
明慎爬起来缩进他怀里,抱着他。玉旻摸摸他的头,干脆脱了鞋袜躺上床,把明慎抱在身前,偷了个懒,他看折子,让明慎按他的话写上批复;而他的手空出来,顺着明慎的衣襟游移,到处摸摸捏捏。
明慎道:“陛下……”
玉旻安抚性地在他耳后咬了一口:“不怕,朕就摸摸玩,你写你的。”
明慎问他:“旻哥哥,你刚刚出去了么?”
“嗯,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怎么了?”玉旻问。
明慎吸吸鼻子:“你身上有血腥气,是和上次处理王大人一样,去了那种地方吗?”
“差不多,不过因为是个老坏蛋,朕一个人能解决掉,而且看朕的小阿慎睡得很香,就没有叫你。”玉旻说着便要起身去沐浴换衣,被明慎拉住了。
明慎小声道:“这样就好。你不要动了,旻哥哥。”
玉旻摸了摸他的头,答应道:“好。”
过了一会儿,明慎又说:“其实……您要选秀立后也是可以的,臣当您的男妃也够了。臣想,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那要怎么办?宝宝,我怎么跟国舅爷交代呢?”玉旻又去捏他的鼻子,笑,“让你受这样的委屈,霍冰不会宰了我吗?”
明慎咕哝:“反正……我哥他……还不知道。而且您是陛下……我哥他,也做不了什么的。”
玉旻笑了起来:“这法子可以是可以。”
明慎回头瞅他,一双眼亮晶晶的,也显出几分紧张来。
玉旻趁着他这一回头,顺势便吻了下去。唇齿交缠,他每说一句话,那滚烫的气息便要在明慎温软的唇舌间辗转一次,模糊不清的,却挡不住那霸道蛮不讲理的气息:“朕偏不。”
*
春闱三天结束了。
霍冰慢吞吞地推着他的毛毡轮椅走了出来。考场中人流涌动,他行动不便,便静静地在原地先等着。
这三天中,卜瑜无微不至地照料着他,他答得也很顺手,什么状况也没出。卜瑜去送卷宗了,要他在原处等他,他片刻后便回。
而霍冰并没有打算等他。他知道当卜瑜听说了这三天中朝里发生的事后,定然会过来兴师问罪,就像上一次一样。
人流散尽后,他也慢吞吞地开始往出口挪,却被一个人挡住了。
来人身着真青金虎祭服,这是宫中大太监的服饰,玉旻治下,这种自改的形制连司礼监掌印都不敢穿,唯有一个人可以,便是从一无所有时陪伴如今的帝王到今天的程一多。他年事已高,但形容并不老迈,反而十分精神。
霍冰微微颔首致意:“程大人。”
程一多也对他颔首:“霍公子。陛下派我来见您。”
霍冰笑了:“我知道,这三天里,宫中发生了许多事是不是?”
程一多温和谦恭地道:“的确如此,看来一切都在霍公子的意料之中。不过我尚且有一个问题要问霍大人,事情闹成这样,您打算怎么办呢?您刚刚考完今年的春闱,何必用自己的前程去赌陛下的耐性?”
霍冰歪歪头:“他赌不起吗?天子一言九鼎,不可悔改,他对着阿慎承诺过不废后、不封妃,如今也能对着群臣承诺选秀立后,帝王无情,我们家阿慎至今连个名分都没有,我若不逼一逼,他打算怎样做?耗着阿慎一辈子?他做的选择,他该承受众矢之的,而不是让阿慎日后去承担。往后哪一天,他不喜欢阿慎了,派一个暗卫就能把他杀了,别人眼里也不过士死了一个小御史而已,谁会在乎?”
“您说得对。”程一多道。
霍冰愣了愣。
程一多仍然很客气:“陛下也是这么觉得的,故而也有自己的考量。但陛下也说,想听听您的解决办法,您探查陛下是否真心爱护明大人,陛下也想试探试探您。”
霍冰道:“我没什么不敢说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此事。如今天下安泰,外境安定,朝中平和,但我知道陛下在忧心什么。那个殿前大将军云游日渐跋扈,他一人一手操持皇家暗卫,意欲搞出第二个锦衣卫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陛下动不了,因为云家世代守护云泷边陲,那边地势复杂,语言不通,外族虎视眈眈,只有云家针对性训练出的云家军足以镇守一方,他无可替代。”
他微微仰起脖颈,目视程一多:“但我能。”
程一多注视着他,点了点头:“是,霍家没有一个人不会打仗,以您的缜密与才智,即便行动不便,您也能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云将军最近的确时常逾矩,令陛下有些忧心。”
霍冰道:“我触怒圣上,罪无可恕,把我放去云泷边陲如何?等我接手那里,等我征伐外族归来,等他把看不顺眼的云将军换成看不顺眼的我,我将把一切荣誉交给阿慎。让阿慎退隐两三年,我以他的名义远征,等我回来的那一天,阿慎便不会被人看轻,所有人都将知道他有能力位极人臣,成为男后是他受委屈,不会再有人认为他狐媚惑主。”
“而我,你们想要如何便如何,若他想要立女储君,我也可以长远筹谋,为往后公主殿下登基成为女帝做准备。”霍冰道,“我有能力,我是站在阿慎这一边的,你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
程一多仍然是那副表情,微笑着,但也看不出任何波动:“的确如此。”
“但是,霍公子,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您是聪明人,知道失分寸的时候,停手便罢了,我们的陛下并非什么昏聩之辈。您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程一多道,“公子考得顺利么?我是奉陛下命令送您回家的。”
“要软禁我么?”霍冰笑着问道。
“并非如此,只是送您回家而已。”程一多做了个“请”的手势,“祝您蟾宫折桂,高中状元。”
霍冰反而安静了下来,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今年考题最后一道策论,便是考核众人有关云泷边陲局势的看法。
再往前的一道策论,是询问考生对于女帝武氏的看法。
他平日里多在思考这些问题,也知道玉旻的意思,答卷时也觉得有如神助——现在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他僵住了,低声问道:“今年的考卷,是陛下出的?”
程一多点点头:“正是如此,霍公子。”
霍冰轻声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今年春闱,千里挑一的考生来京,许多人上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准备,出这样的题,不仅是为了选拔出那些与自己政见相同的人,更是……出给他看的!
玉旻知道他所有的计划,连他准备的后路都知道了,这是非常严正的警告。
霍冰的手指有些颤抖,推着轮椅的动作也有些艰难:“他都知道……”
程一多仍然点点头:“正是如此,霍公子。”
“那他要怎么办?”霍冰低声问,“他还打算怎么办?”
“您不必担忧,陛下对明大人的疼爱不会比您更少。回去罢。”程一多往外看了看,“最近下雨,天气寒凉,您好好休息。”
*
明慎是在半个月后回家的。
霍冰一回来还是病倒了,明慎把他送去了十里之外的医馆休养,并被霍冰赶了回来:“你回去罢,哥哥我……正在紧张地等待放榜消息,你整天晃来晃去的愁人,”
明慎很懂这种心情,看见霍冰除了每日低烧以外,也并不十分严重,就乖乖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他没有注意到霍冰的眼神。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忽而就暗淡了下来,像是将灭的蜡烛。
连医生都探查不出来的病因,唯独霍冰自己知道,因为他赌输了。
他触怒了当今圣上,大约不日就会等来软禁他的人,或是更加严重的惩罚——让他消失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考虑到玉旻对明慎那个小家伙的宠爱,大约会缓上一段时间,以后再寻个由头把他解决掉。
唯一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卜瑜居然也过来了,这位卜大人声称自己也生了病,要在这里休养。但霍冰根据对方每日忧心忡忡的眼神判断,这个人大约是来给自己送终的。
他于是照常过着,无聊时就去骚扰卜瑜,找他下几盘棋。明慎不在,他反而放松了许多。
卜瑜不问,他也不说,两个人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居然有了难得的默契。
但那一天还是来了。清晨,霍冰被外头吵吵嚷嚷的车马仪仗的声音惊醒,晓得那或许是来抓他的。
他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却被卜瑜一把抓了起来。
“走了。”卜瑜简短地道。
霍冰道:“我不,我要睡觉。而且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横竖是个死,让我睡觉罢。”
“不行,我带你去我家,我在山东还置办了几处居所。”卜瑜道,“你跟我走。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别这么早放弃自己。”
霍冰却不动了,只是歪头看着他,笑意慢慢地在脸上绽开:“……卜大人。”
卜瑜抿着嘴看他。
“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冰问道。
就在这一刹那,有人破门而入,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也一并响了起来,跟着一个老太监的声音一起喜气洋洋地炸开:“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会试结果出众,陛下看过考卷后甚为欣悦,特免除您的殿试,直接将您点为状元!”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
宫中,年轻的君主抱着怀里的人,低笑道:“阿慎,朕要跟你打个赌。”
明慎道:“赌什么?”
“朕觉得卜瑜喜欢你哥哥,赌么?朕现在已经有十成把握了。”
明慎吓了一跳:“???”
玉旻道:“朕试探了他几次,绝对错不了。等他回来后,你便等着看笑话罢。”
“那我不赌,我和你是一边的,旻哥哥。”明慎说完后又开始纠结:“那我要不要撮合一下我哥?可我哥他是个木头,不怎么懂情爱的……”
他说完后又想起了正事,央求他,“旻哥哥,选秀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办啊,昨天礼部的人把选秀用的珠花都做出来了,玟玟气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那朕高兴了。前几天她把你以前送给朕的画抢走了,朕都还没哭,她哭什么?”玉旻道。
好说歹说,明慎最终还是拖着他去哄了小公主。
隔天,另一个消息和今年新科状元花落霍氏长子霍冰的消息一并传出:太上皇驾崩。
宫中太监一轮一轮地传道:“太上皇——驾崩!”
“太上皇——驾崩!”
这位至死都未走过正东门的皇帝,据说临终遗愿是让棺椁通过正东门。为显哀荣与叔侄情深,玉旻破例允许了,然而只有仅有的几个太监知道,通过正东门下葬的,只是玉旻的亲生父亲生前的一些遗物。
真正的太上皇已经在几日前死在玉旻手中,年轻的帝王赐其一杯鸩酒,坐在将死的人面前,看着他慢慢断气,死后枭首戮尸,送与野狗分食。这是给与皇家罪人最后的惩罚。
除去不为人知的一切,众臣听说陛下哀怮不已,坚持要为崩逝太上皇破例守孝五年——在此之前,太上皇棺椁走正东门已经十分破例了,群臣上书请愿,这才让玉旻“不情不愿”地将五年降低为两年。
未来两年中,举国同丧,民哀两个月,期间禁婚嫁、宴席、礼乐,皇室郡王以上服丧一年,玉旻服丧两年整。
正在修缮装点的坤宁宫也因此停下了进度,选秀与推举立后的议论戛然而止,两年之内,玉旻将不选秀、不封妃,无人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