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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恩没察觉到李逸文兴致缺缺,或者他只是选择性的忽视了。不止主动开始做家务,布莱恩甚至开始提议想让李逸文出席他们公司的各种活动。很多活动都是可以带家属的,但布莱恩向来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像是什么圣诞活动,感恩节晚宴,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而李逸文一直在拒绝,他从来不喜欢这些聚会活动。如果说几年前的他还算是年轻漂亮,很适合这些活动,那去去倒也无所谓。可现在呢?好吧,或许他依然年轻,但说实话,他很害怕这些活动,不管是躲在角落还是和别人交谈都会让他觉得窒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交过新朋友了,而且他向来腼腆,以前年轻漂亮给他的不过是躲在角落的自信,现在他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他害怕别人问他什么工作,多大结婚,孩子多大;这些问题的答案通通让他难以启齿。
可布莱恩依然在锲而不舍的希望他能交点朋友。李逸文觉得很厌烦,他该怎么对布莱恩说,“我不想去那种场合因为我觉得自己很丢人,很拿不出手。”还是,“和陌生人说话让我害怕。”这说出来也太丢脸了。而且因为布莱恩的原因,他甚至害怕自己会是聚会里唯一的亚洲人,然后那群白人Omega太太会好奇的围着他。李逸文光是想想就觉得要崩溃了。
“布莱恩是想要证明什么呢?”李逸文很不解,“他以前可从来没这样热衷于这些事,他甚至不想让我见到他的同事们。他也从来不关心我有没有朋友。”他觉得布莱恩应该只是说说而已,“难道布莱恩不怕别人因为我是黄种人而瞧不起他吗。”他有点恶毒的想。
李逸文本来想忍一忍,他觉得布莱恩只是一时兴起,等对方兴趣过去自然不会再这样缠着他弄这弄那,他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瞧不起自己。但可能是激素问题,可能是怀孕太累人了,也可能是布莱恩一遍遍的提这些事,为他规划一个美好前景终于让他烦躁不堪——他在布莱恩再次提到类似话题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一开始是关于圣诞晚会,布莱恩小心翼翼的问李逸文有没有兴趣,而且他想给李逸文买套新衣服,可以穿着出席那种场合的高级西装。
“我没兴趣。”李逸文说,当时他们正在吃饭,他本来想忍一忍,至少别在饭桌上发作。然后布莱恩又问他有没有兴趣去报一个什么函授课程,金融的函授课程似乎在他认识的人里很流行,他的助手,他同事的太太都在学这个。
李逸文深呼吸了几口气,“我没办法弄这些,”他小声说,“我怀着孕呢。”同时又觉得布莱恩太过于道貌岸然了,为什么他不早早鼓励自己去报个夜校,或者重拾大学时期的课程。现在自己怀孕了,什么都做不了,他又开始假惺惺的建议这个建议那个。别开玩笑了,李逸文想,“我有可能挺着个肚子去参加这个课程那个课程吗?”他只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已。
李逸文想到这终于忍不住了,“你想怎么样呢?”可惜他向来气势不足,还没说完就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呢?你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第二个孩子怀上的时机不太好,李逸文在怀孕前期喝了不少酒,他很担心孩子会出什么问题,总是十分小心。确实,这个孩子来的有点不是时候,而且来的过程也很暴力,但李逸文倒从没想过要把这个孩子弄掉或者希望它自然流产——不管怎样,这毕竟不是孩子的错。
“你以前总是想要个全职太太,因为这能证明你很有钱;现在开始搞平权运动了,全职太太不流行了,你又希望我去交朋友,去学习,我说的对吗?”他断断续续,毫无气势的说完了全部,又开始哭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离婚呢?”李逸文始终对此耿耿于怀,“要是离婚了你就可以再挑一个合你心意的,反正你那么有钱。”李逸文一向不爱吵架,他表达自己不满最激烈的方式就是哭。而且他又很容易心软,他在说完所有话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语气太重,说话太刻薄了——说不定布莱恩真的只是出于好意,是自己太敏感了。
然后他又开始厌恶起自己的敏感和小心翼翼来,他又觉得自己太情绪化,布莱恩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只会指责对方,像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所以李逸文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他捂着脸哭了一会想要平复情绪。他甚至不会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因为文森特还在家,他不想吓到孩子。
布莱恩却被吓坏了,他手足无措的呆立在原地,检讨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觉得有点苦涩,不过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如果你讨厌我以后就不提了。”他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对李逸文说,仿佛李逸文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猫咪,还是一只不怎么喜欢他的小猫咪。
说实话,布莱恩是真心想给李逸文找点爱好,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抵触。“对不起”他小声说,他很想再对李逸文做出点承诺,类似于,“我从没那么想过,你就足够好了”或者是,“如果你有喜欢的事情,我会支持的。”可他又害怕李逸文不相信——对方现在的表现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他发誓自从经历过和马蒂那次不太愉快的相遇之后就没再想过李逸文说的那些事,他只是希望李逸文能认识点新朋友,做点喜欢的事,变得开心一点;虽然他也同样清楚,自己就是李逸文不开心的罪魁祸首。
“没关系,”李逸文哭了一会才回答道,“对不起,”他顿了顿,“是我太情绪化了,我总是很烦,心情不好。”他依然啜泣着,“医生说孩子的状况有点不好,我很担心。”他挑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又靠近了布莱恩一点拉住他的手,这近乎可以约等于是一个撒娇了;“你的提议很好,”他接着说“但是我现在有点没心情关心那些,你可以等孩子出生了再给我说说,我会考虑的。”
只有李逸文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用来搪塞布莱恩的漂亮话,孩子出生了他会比现在还忙——他得喂奶,哄孩子,陪着他或她睡觉。而分娩过后几个月他的发情期就会回来,他得每隔三个月就用一周时间来发情,同时还要小心自己别再次怀上孕。李逸文需要和布莱恩讨论这个问题,他希望对方能允许他吃避孕药——他现在实在没办法再相信布莱恩了。他甚至都做好决定,如果布莱恩不同意那他就偷偷吃。总之,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意外怀孕”了。
而布莱恩只注意到了李逸文刚刚说的孩子的问题,他陪着李逸文去过医院,不算什么大问题,后面小心一点就可以了。但他惊异于李逸文的态度,他以为对方会很讨厌他,连带着讨厌这个孩子,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把孩子弄掉。怀孕初期他很是胆战心惊了一段时间,可李逸文却平和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他又一次因为自己的卑鄙和阴暗而羞愧——李逸文向来温柔善良,怎么可能迁怒孩子呢。
李逸文对孩子耐心同时让布莱恩也有了点期望,他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想要问问对方,他还怨恨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吗?自己会被原谅吗。但也只是一瞬间,不管李逸文怎么想,布莱恩清楚自己肯定是没资格问出这些话的。所以最后他只是抓紧了李逸文的手,沉默的吃完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