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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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准奇怪地搓了搓手指,指尖上好像粘了一层东西,像是女人的粉底之类,他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随便冲了个澡,走出来,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孤零零立在墙边,邹运躺在床上,背着身,很平常地说了一句:“我关灯啦。”

灯黑下来,高准上床,几乎是一躺下,邹运就转过身,手伸到他下巴上,轻轻地摸,高准抓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拂开,人就缠上来,不过是摸索亲吻,高准却受不了,厌烦地抗拒,一场不出声的纠缠,高准一使劲,推开他背过去。

邹运坐起来,不知道是忍耐还是愤怒,压抑着喘了一阵,一翻身骑到高准身上,猛地掰他的脸,强迫他往上看。窗帘拉着,灯也黑着,按理说什么也看不见,可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光,不知道从哪里照出来,投在邹运脸上,让高准看清他。

“非走不可吗?”邹运嘴角的肌肉在抽动,问得凶狠。

高准点头,随即,那只手就滑到他脖子上了,邹运又问了一遍:“你想好,走不走?”

高准还是要点头,这回却点不下去,邹运扼着他的喉咙,大拇指摁在喉结上,稍稍一用力,就能把他捏碎,高准难过地蹬了下腿,两手抓住邹运的腕子,想出声,声带已经和气管一起,被封死了。

手劲越来越大,窒息感一点点变强,高准狂乱地挣扎,但是没用,只有老旧的床垫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在这样凄清的黑夜,不过像是虫鸣。

他开始呻吟,因为缺氧,视线变得模糊,神志也不清了,觉得脸上有东西打下来,冰凉的,是泪,淋淋漓漓,在血液拍打耳膜的浪声中,能听到邹运的呜咽。

高准努力往上看,一张扭曲得可怜的脸,哭得那么惨,很不真切的,忽然有音乐声: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那声音嗡嗡振动,高准皱着眉头,是邹运的手机,可能是他抽烟等高准回来的时候,新换的铃声: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好像没那么痛苦了,整个人飘起来,手指松弛,嘴巴无意识张大,视野像雨后的磨砂玻璃,隐约看到一个人在哭泣,不知道是谁,也不知是善是恶,高准就要抛弃这伤痕累累的肉体了,就要剥掉身上的壳,临走他伸出手,在那湿漉漉的脸蛋上抹了一把。

脖子上的钳制突然释放,凛冽的空气窜进肺腑,气管壁能感到嘶嘶的疼痛,沉重感和缺氧的晕眩一下子回来了,高准剧烈咳嗽,邹运从他身上爬下去,狼狈地坐在床头,蜷缩着抱住脑袋:“滚……”他说:“你给我滚。”

电话还在响: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我都捉不紧……

高准的身体像初夏山坡上稀疏的麦浪,微弱起伏着,坐起身前后摇摆了几次,下床穿衣服,背后邹运说:“带走,”他指着电视柜前那双鞋:“走干净。”

高准走了。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拎着鞋,没有留恋,甚至连怨恨都没有,更别提恐惧,都结束了,他的噩梦,和那些荒唐岁月……路过楼下那辆撒哈拉的时候,他才感觉嗓子火辣辣的,但还是点起一根烟,耳朵里仿佛能听到邹运用那蹩脚的广东话哼唱: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糜烂、卑微、绝望,他们是一样的啊,甚至坐出租车到方炽家,站在那个曾经对他紧闭了两个月的门口,邹运的歌声还没褪去: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但门铃只响了一声,门就开了,方炽穿着睡衣站在那儿,好像早知道他要来,一手接过他的行李,一手去提那双鞋。

高准径直走进卧室,他太疼太累了,可一看到那张方炽刚爬起来的床,想起他们在那上头缠绵的种种,呼吸就变得急促。解开皮带,脱掉裤子,他把手伸进内裤,被子半开着,床单凌乱,他贪婪地看,两手快速在腰间抖动,喉咙深处发出难耐的哼声。

方炽从门外进来,吃惊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睁开眼,脖子特别疼,高准一歪头,看见方炽,孩子似地趴在旁边,头发乱糟糟的,奶茶色的晨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投在褐色的睫毛上,让高准很想碰一碰。伸出手,又有点舍不得,挪了挪想下床,他后面不太舒服,涩涩的,好像弄得过分了。

掀开被子,刚要迈腿,方炽从后边揽住他的腰,把他温柔地压回到床上,高准绷着面孔垂下眼,两边眼尾贴近眼白的地方微红:“我去洗一……”

方炽吻住他,殷殷的,在嘴唇、下巴和脖颈弯紫红的淤青上厮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不像亲吻,倒像是某种出格的疼爱:“别再让我心疼了……”

高准刚要说话,大腿忽然被什么硬硬的东西顶住,贴紧了摩擦:“不行,”他立刻蜷起膝盖:“昨天太多次了……”

方炽没出声,一使劲撑到他身上:“我可能是疯了……”哑着嗓子,他说:“满脑子都是这种事,”他咬高准的耳朵:“我想插进去,一整天腻在你里面,不出来……”

太露骨的情话,从方炽嘴里说出来,就是毒药,高准也吞了:“我……射不出来了,给你咬好不好?”

他颤颤地仰视方炽,是不愿扫他的兴,方炽掏着膝窝折起他一条腿,另一只手往下摸,摸到屁股当中,高准的手却挡在那儿,捂着自己红肿的私处。

额头抵着额头,方炽渴求地磨蹭他,高准很倔强,就是不松手,枉然地讨好了一阵,方炽干脆握着充血的下身往他指缝中间挤,高准不敢置信,红着脸羞赧地看着他,越是被这样看,方炽越变本加厉,拿龟头在所有可能的缝隙处滑,指节被蹭得黏糊糊,中指和无名指无力张开,方炽就从那中间顶进去。

“不……”高准用滑腻腻的手推他的小腹,但没用,他进来了,一小截,并不疼,可高准一副难过的表情,方炽想让他高兴,于是在他疲软的下体上攥了一把。

可能是敏感,也可能是攥狠了,高准叫了一声,后面急剧收缩,猛地一下,竟把方炽从屁股里挤出去,那么大的力道,方炽觉得像挨了一道霹雳,嘶吼着射出来。

高准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股间,在外边厮混久了,被人射一屁股也能让他兴奋得发抖,方炽撩开被子往下看,射的不多,床单湿了一个巴掌大小,他一边喘一边又去亲高准的嘴,高准放松地张着腿,软软抱着他的膀子,扭着脖子和他啃咬。

这个吻很长,是那种没什么目的、纯是为了交颈的吻,高准痴痴享受这个时刻,有多情动就有多恐惧,怕方炽跟他只是模棱两可的尝试,那些吸吮声,那些唾液,在嘴里是甜的,咽到喉咙却觉得苦……突然,屁股被轻轻顶了两下,“噗”地一声,被进入了。

“啊啊?”高准慌得乱拧,被掐着腰杆插到深处:“你……不是刚刚才……”

方炽已经开始耸动了,没什么特色的普通姿势,但高准被他撞得一颠一颠的,居然像快要高潮了似地急促呻吟,方炽使劲团紧他,好像担心他跑掉,箍着胳膊把他往胸口上压,高准挣不脱他,只能开着屁股被他飞快地戳。

弄到后来,他几乎是在哭,怪惹人疼的,一声高过一声,方炽跟任何一个只知道蛮干的直男一样,没有技巧,不知轻重,仗着热情和一把好腰,把他作弄得出来了,高准真的已经没什么可射,肚子上淋了一点透明的尿液,是名副其实的前列腺高潮。

方炽还没尽兴,高准受着他,觉得屁股要合不上了,每挨一下,脚趾头都抽搐般勾紧:“屁股、屁股不行了……你射了吧,求求你!”

方炽射了,像之前那些荒唐的夜晚,在高准身上拼命振动,吸着他汗湿的脸颊,发出下流的咆哮,高准跟他一起振,振过了,像是断了气,死死瘫在一起。

“抱抱我,行吗?”

“别松开我……把我弄碎了也别松开……”

“你答应了,答应对我好一点!”

过去那些卑微的恳求,那些情到深处的歇斯底里,像一枚老硬币,翻转着,打着长长的弧线投进水里,终于听到了一些回响。

方炽像高准说的,粘在他里头不愿意出来,高准晃了晃腰:“出去……”

“等一会儿……”方炽软趴趴塞着他,意犹未尽地蹭:“再等一会儿……”

“不行,”高准怕他又硬起来:“像要合不上了……”

“不会的,”方炽捧着他的脸,并不做什么,瞧不够似地看,高准被他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嗔怪他:“你看什么?”

“看你好漂亮。”

高准腾地红了脸,嘴唇微微打颤:“胡说……”

方炽用手指在他未经修饰的眉毛上描,黑黑的还沾着汗水,然后是深陷的眼窝,因为纵欲有些发青,往下到细窄的鼻梁,和鼻尖下柔软的人中。

“不要……”高准喜欢他碰,可别扭着,嘴上不承认。

“是不是……”方炽仿佛自言自语:“睡过觉,就算在一起了?”

“在一起”,多诱人的字眼,高准想过太多太多遍,以至于都绝望了:“我和那么多人睡过,”算不得是报复,他有意刺激他:“难道都在一起?”

方炽默默的,从他身体里退出来,高准立刻后悔了,惴惴的,却咬着牙不出声,他以为方炽会下床去,和那些在他身上满足了的床伴一样,结果并没有,他轻轻摸了高准后面一把:“天哪,”那里像是空了一个洞,他翻起被子要看,被高准阻止了:“别看,”因为羞耻,或是自卑:“不好看……”

方炽便没有强迫,拥着他躺下来,在他屁股上慢慢地揉,嘴唇贴着他鬓角和耳廓,频频地吻,高准枕在他怀里,受宠若惊地窥视他,怕被发现,眼睫眨得小心翼翼。

“张开腿。”方炽说。

高准怕,犹犹豫豫打开一条缝,方炽架起他的腿搭在自己腰上,两根手指探到他臀间,朝会阴处的肌肉上按,高准抖了一下,他没见过这种玩法,新奇地睁大了眼睛,方炽看出他的心思,无奈笑了:“按摩会阴有助于肛门括约肌放松,很多痔疮患者都这么弄。”

高准低下头,放松了四肢,两手穿过他热乎乎的腋窝,搂住那片清癯的背脊。

下午,两个人才离开床,要淋浴的时候,高准发现手指上又有那种东西了,比上一次新鲜,有些黏,淡淡的肉色,手背和胳膊上也有几处,他能肯定这是女人的化妆品,抿着嘴唇出了阵神,他打开花洒,沉默着冲掉了。

吃过饭,腰酸得厉害,他要去做SPA,让方炽陪他,临出门在玄关看到了那双鞋,白得刺眼,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方炽说:“真不像你的鞋子。”

高准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有千言万语,但讲不出口,只是说:“扔掉吧。”

方炽于是提着鞋,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两人打车到附近一家男士会所,要了双人间,在更衣室脱得精光,裹着浴巾爬上按摩床,很快进来一男一女两个技师,高准轻车熟路,打个响指:“男的过来。”

女的就走到方炽身边,他枕着手腕,歪头往旁边的床上看,高准闭着眼,享受那男人时轻时重给他推油,男人的手很大,而且粗壮,推到腰窝处弓下背问:“浴巾可以解开吗?”

高准哼了一声,自己拽开浴巾,那布就松松地搭在腰臀间了,随着男人手掌在肌肉上的力道左右滑动,也就三五分钟功夫,方炽眼看着高准的皮肤在他手里泛红。

方炽很介意地咳了一声,高准睁开眼,显然他正舒服,桃花眼半阖着,迷离地瞧着他,那样子把方炽看得呆了,高准含笑,对那男人说:“使劲儿……嗯,再使点劲儿……”

他被揉得乱颤,肩膀和背部的曲线时收时放,腰眼处凹下去,在屁股又浑圆地隆起,浴巾越蹭越低,露出一小截臀缝,方炽觉得受不了,满头大汗地看着他,听着他别有深意的哼声,熬了差不多半小时,按摩师出去了,高准满足地从床上跨下来,两手随意拢着浴巾。

方炽支着腰起不来床,高准从他面前过去,哈腰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一蹭:“来呀,”他半回过头,有一双善睐的明眸:“要不要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