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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沙:【……绝不可能是巧合。】
系统:【狗宿主,不如将床板炸至金黄酥脆,切成小块更容易下口。】
萨沙瞳孔地震:【统统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刚刚才幻想过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下一秒,现实就左右开弓给他两大耳巴子。
加上萨沙脑子烧得不怎么清醒,在自家对门看见金发大兵的第二秒,他立刻跟燎了屁股的兔子一样蹦起来,冲进门并把门哐当撞上。
男人下意识伸出的手,随着关门声停在半空中。
他缓慢把手放下,轻轻握拳。
……可、可是为什么?
不是巧合,还能因为什么?
萨沙莫名想起了二周目彼得偶尔给自己的微妙感,疯狂抓头:
【统统,你那个法则……怎么说的来着?再给我整一遍。】
系统:【每条世界线都有自己独立完整的历史发展进程,作为生存宿主进入并改变历史的穿越者,属于这个进程上的‘外来异常’。所以当生存宿主离开,世界线就会主动抹除生存宿主的存在痕迹。】
萨沙:【对,对,世界线法则。这是没有例外的,对不对?】
系统:【呃……其实有。如果原住民反复深化对宿主的记忆,并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是有可能在该世界留下宿主的存在痕迹的。但[反乌托邦]除了世界线法则,还被逆时钟重启过,相当于二重抹除,狗系统很难分析出任何原住民还保有记忆的可能性。】
萨沙也想不出任何能被一周目目标记得的可能。
大哥,这可是重启啊!!
比闪点还要彻底的重启啊!
要是大家都能记得上一条时间线发生过的事,那现在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哪里还能让他天天回家咸鱼躺???
再退一百万步,假设美队和小蜘蛛真的获得一周目的记忆了,他也实在很难想象……
他连壳子都换成本体了,还能认出是他攻略过他们吗?
世界线法则、重启、换壳子,这加起来都三重抹除了!
超级英雄脑子再好使,也得讲个基本法吧???
萨沙隔着口罩吃手:【那……那是我又想多了?难道队队真是碰巧搬过来的?难道我还是得吃床板?】
可是偌大的曼哈顿,唯独他跟史蒂夫·罗杰斯成为邻居的可能性最低。
美国队长是公开身份的超级英雄,尽管摘下面罩的模样不为大众熟知,但依然在军人警察这类群体中,有极高知名度。
他住的街区,也一定被神盾局特工层层把守,像普通市民一样随意更换居所,根本就是毫无可能、也毫无逻辑的事情。
系统:【狗宿主,最直接的确认办法,就是问他。】
萨沙又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从小缝里偷看人家。
他没想到自己当面撞上门,史蒂夫居然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从地上捡了萨沙的手机。
见门缝里露出小半只金毛,男人的蓝眼睛,立刻直勾勾地跟了过来。
史蒂夫走近两步,递来手机,嗓音沙哑地说:“嗨。”
萨沙伸出一只手,接住:“……嗨。”
好吧,那就直接问他。
嗨,你还记得我吗队队?哦没什么,就是那个被黑化的你关在地牢里天天插来插去的倒霉蛋,当然啦我也不算是最倒霉的,那时你被九头蛇洗脑成了工具还杀了好多人其中包括自己最好的朋友……
萨沙:“……”
史蒂夫看着面前的门缝又被默默地关上。
萨沙抓狂了:【就很尴尬啊!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范围内呢?!】
他还在门板后叽叽咕咕,就听见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约翰逊下班了。
老警察这几天下班都特别早,他怕萨沙一个人在家病着,就特意去求同事们给他排开班表。
还给萨沙买了个大西瓜,准备让小金毛解解馋。
一抬头,就看见楼道里站着他们的新邻居。
于是友好地笑了笑。
他笑史蒂夫也笑,两边都点头打了招呼。
正要随意寒暄两句,约翰逊看清对方的脸。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手里的瓜掉了,从楼梯上一路咚咚滚下去。
史蒂夫在犹豫要不要去追:“您好……您的西瓜?”
约翰逊高频颤抖:“…………史、史蒂夫·罗杰斯上尉?很抱歉、很抱歉如果我记错了军衔!您现在应该是特、特级上将?”
啪地敬了个军礼:“向您问好,长官!”
史蒂夫眼神肃穆了些,回了一个正式军礼:“您好,士兵。”
萨沙无力地:【……我靠!】
……他忘记他老爸也是军人出身了!
而且年轻时,还跟科尔森一起在陆军游骑兵服役——科尔森是美队的铁杆迷弟,那他爸呢?!
他脑子还没转过来,约翰逊已经开始在外面咣咣敲门,嘴里激动地嚷:“快开门快开门,萨沙快开门!你爸爸心脏病要犯了!”
萨沙:“……”
他不得已,戴上两层口罩,重新把家门打开。眼观鼻鼻观心,让捡了西瓜的史蒂夫走进家门。
对于这个国家的军人而言,美国队长是永远无法超越的神话,而现在这个神话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抱着个西瓜。
约翰逊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在客厅走了两圈,语无伦次:“坐……哦,您想要什么饮料吗?水?哦不对,请把西瓜放下……这里有点乱,毕竟我离开部队好几年了,哈哈……”
他又跑过来抱萨沙肩膀,神情激动地一顿摇:“萨沙,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爸爸的偶像!当年我参军就是因为听说了美国队长的故事呱呱呱呱……”
萨沙死鱼眼状被他摇:“……”
约翰逊:“哦对了,长官,这是我的小儿子,萨沙·阿特维尔——我简直无法表达我的激动!我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您?!长官,难道您就是我们的新邻居?!”
史蒂夫温和地:“史蒂夫就好。我今天刚刚搬来,请您尽量对外保密。”
他嘴里在对这个父亲说话,眼神早已经飘到了戴着口罩的小金毛身上,“您的儿子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约翰逊为难地挠头:“对……他上周日跟同学出去玩,不知怎么回来就病倒了。难得有小长假,这孩子真是玩疯了——萨沙,你是去摄影展,又不是露营,怎么会搞成这样?”
史蒂夫低声:“周日?”
老警察攥萨沙的手掌絮絮叨叨,金发大兵在旁边低着头看。
少年的掌心柔软雪白,但虎口、食指指节、鱼际处,都打着创可贴。
全是握枪位。
他才刚看清,萨沙已经把手哧溜抽走了。
萨沙:“……去洗手,老爸。”
约翰逊:“你真的太小题大做了!都说爸爸小时候得过这种病,不会再被传染了……”
萨沙:“去洗手。”
约翰逊:“……哦。”
约翰逊跑去洗手。
眼看那双海蓝的眼睛,又直勾勾落在了自己身上,萨沙立刻马不停蹄往房间走,一只拖鞋都掉在了房门外。
他还在自我隔离,所以依然一个人在房间吃晚饭。
隔着一层门板,他听见阿特维尔夫妇在热情挽留美队,约翰逊甚至开了自己最宝贝的红酒招待他——如果萨沙没记错,他爸说过那瓶酒是要留到萨沙结婚时开的——三个人有说有笑,一直到了十一点。
在萨沙以为这人要在他家坐到天亮时,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椅子推拉声。
史蒂夫温和地:“我该走了。感谢你们的招待,这是我近半年来最丰盛的一餐。您的手艺出类拔萃,阿特维尔夫人,非常感谢您。”
这句话并不是奉承。
在结束东欧任务以前,他确实在昆式战机上啃了好几个月的罐头。
希尔达被夸得难为情,拼命推约翰逊:“快去送客人!”
史蒂夫笑:“没关系。”
他等了又等,拖了又拖。
还是没看见那扇房门打开。
男人低垂了一下眼睛,然后礼貌地跟夫妻俩告别。
萨沙直到确认家门开了又关,才默默打开房门,摸摸门口有没有他的西瓜。
结果瓜也被阿特维尔夫妇拿去招待史蒂夫了。
萨沙摸来摸去,只摸回来小半块。
拉下口罩,恶狠狠地啃光。
美队搬过来的事情搞得他满头问号,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很快,萨沙也没余力去思考美队的事情了:
IM倒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要痊愈过一次,就会有永久免疫力。但病程又长又折腾人,就像反反复复、怎么都好不起来的重感冒。
眼看着快要好了,冷不丁杀一个回马枪,一觉起来又烧回了39度。
萨沙在沙发上躺成一条金毛,彻底没法动弹了。
系统看不下去:【太抠了,狗宿主,你真的太抠了。你就用张治疗卡吧。】
萨沙烧得胡言乱语:【……#%&……不能……一次性消耗品……扛过去……有永久免疫力……】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家里电话在响,自己手机也在响。但脚丫子上的水泡还没完全好,萨沙也浑身没力气,他干脆懒得去接。
不知道趴了多久,家门好像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有人拿着钥匙走进来,走到沙发边,愣了一下。
随即,一只宽厚的手掌,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会儿。
那人在屋里一边轻声打电话,一边找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萨沙脑门上被贴了张凉冰冰的退烧贴,饮水机和药盒分别哗哗响了一会儿,他的脑袋被温柔地托了起来。
男人低声:“这样不行,你得吃药。”
萨沙烧得稀里糊涂,两手揉着眼睛,反正什么也不想做。
他本能地以为是约翰逊,脑袋一撇,从男人手掌中滚下去,又脸朝下把自己塞进沙发夹缝里。
史蒂夫很无奈地蹲在沙发边。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那个少年跟他争执下属有没有啵嘴权的模样。
——如果,这真的是那个落进深渊里的小太阳。
那么自己习以为常、言行令止的军人作风,应该是最不管用的。
萨沙的性格如此矛盾,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然而却是史蒂夫见过最坚定、最执拗的人——
坚定到不惜排除万难也要来赴约拯救他,执拗到拖着一条跛足、飞蛾扑火般奔向末路,怎么也不肯回头。
史蒂夫定了定神,再次伸出手,把那颗发热的脑袋托起来。
少年的脸就只有他巴掌大,满头是汗,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湿漉漉的睫毛还在发抖。
男人眼神里闪过复杂和怜惜,声音轻得像哄小猫:
“来,萨沙,把嘴巴张开。谁是最乖的小朋友?很快就好了,张嘴……”
正如他猜想的一样,对付萨沙,永远只能顺着毛摸。
少年眼睛还是紧闭着,嘴巴已经张开了,乖乖等着吃药。
史蒂夫往他舌头上放了几粒药片,水杯抵在他唇边,继续低声哄:“再张……”
萨沙闭着眼咕咚咕咚喝水。
他刚刚就觉得这人嗓音有点熟悉,尤其是在说“张嘴”的时候。
这会儿又听他说了句“再张”,萨沙眼睑下的眼珠子滚了滚,眯缝着睁开一只眼睛。
……然后他连水带药,喷了一地。
金发大兵反应也快,在萨沙抖着手指向他前,他立刻掏出手机,给萨沙看约翰逊发来的短信:
“你的家人打不通家里的电话,很担心你,所以询问我是否在家。备用钥匙在门口信箱底部,这也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
萨沙往沙发里挪,喉咙哑得不似人声:“@%#……#……”
史蒂夫:“相信我,我不会再……”
他本能地止住了,只是哑着声线说:“你烧得很厉害,先把退烧药吃了吧?”
萨沙想爬回房间,可他已经一动不动躺尸一上午了,猛一起来,简直头晕眼花。
无奈之下,他从男人手里接过药,自己把药吞掉。
又一头倒下去躺尸。
他喉咙疼,脑壳也疼,脚丫子也疼,退烧药又让他浑浑噩噩的,没一会儿,就又回到梦游状态。
只知道史蒂夫把地板打扫干净,又拿了条毯子过来包住他。
强壮的手臂往他后背和腿弯伸,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起来。
萨沙:“#%¥#%……!!”
萨沙一下子发急,猛地往他肩上推。
生病的小金毛力气太轻,推人像猫挠,史蒂夫也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男人以为他是怕掉下去,就又往上托了托,继续捧着萨沙往房间里走,俯身把他放在小床上。
“先睡一会儿吧。”他轻声说,“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他还想挣扎起来,系统难得赞同别人意见:【开启放哨模式。先睡吧,狗宿主。】
萨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醒过来时,被窝里全是汗,但身体确实松快多了。
他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发现脚上的水泡竟然不疼了,像隔了一层东西似的。
就坐起来,抱着自己脚丫子看。
原来在他昏睡时,连手心脚掌上的创可贴都换了一批——史蒂夫动作太轻,甚至连撕下旧创可贴都没惊醒他。
久经沙场的大兵,对这种小问题堪称经验丰富。
他在小金毛脚丫上,贴了两层新的创可贴,内里一层,剪出水泡形状的小洞,这样就不会让水泡跟创可贴反复摩擦。
萨沙一想到他就头疼:【我睡觉的时候,他有没有说漏嘴啊?比如自言自语说出上周目的事情什么的……】
系统:【没有,狗宿主。他只是在发呆。】
萨沙:【发呆?】
系统:【是。然后他就把你家厨房炸了,所以现在在煮第二份。】
萨沙:【啊???】
萨沙不得已,从床上探身把门打开,伸头看自家厨房的方向。
开门时,他闻见了喷香四溢的炖土豆味——当然,还有一点点残余的糊味。
家里的厨房门是磨砂玻璃,萨沙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正在煮东西。
那个背影宽肩窄腰,比普通人高大强壮得多,却丝毫没有侵占性和压迫感,看在眼里,只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全。
大概是正在生病的缘故,有约莫两三秒的时间,萨沙眼神一恍。
他看着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竟一时想不起来,如今是何年何月、自己又身在何处。
直到男人拉开玻璃门出来,露出那头干净清爽的金发,萨沙才猛地惊醒。
“……你醒了。”史蒂夫眨眨眼,似乎没料到自己一回头,会看见房间里冒出颗金毛脑袋,“想吃点东西吗?”
他用厨房手套端着一锅土豆炖肉,身上系着希尔达的围裙,围裙还被熏黑了一个角。
发现萨沙的视线,狐疑地停留在黑黢黢的围裙上,男人眉心中间严肃的竖痕难得舒展,略带窘迫地笑了起来。
当史蒂夫·罗杰斯露出这个笑容时,他看上去,就再也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指挥官了。
饱满的嘴唇弯弯翘翘,大海似的蓝眼睛透着亮光看人,彻底变成了他家后援会爱称的“美国甜心”。
男人低头看着锅,有点狼狈地:“有段时间没下厨了。”
萨沙:“……”
不是,关键问题不是多久没下厨,是你干嘛突然跑来给我下厨???
他拿不准该怎么跟二周目的队队相处,一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比面对同龄人彼得时更甚。
史蒂夫见小金毛不讲话,只呆呆地坐着企鹅挠头,以为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就一边摘厨房手套一边走过来,想把萨沙抱到餐桌旁去。
萨沙立刻制止:“你别、别抱我,我自己——”
史蒂夫马上松手,轻声:“好,我端过来。”
史蒂夫就把土豆泥盛了个小盘,连勺子一起端过来了。
注定沉默无言的一顿饭。
萨沙拿勺子挖盘子里的土豆泥吃。他本想意思意思叨一口,就找借口把这尊大神从家里送走。
结果吃完一口,眯起眼舔舔嘴角,又忍不住下勺挖第二口,就这样一口一口吃了进去。
他从早上到现在颗米未进,胃确实已经饿穿了。
……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填饱肚子,这关系到一个前生存宿主的原则。
史蒂夫也不出声。
他凝视着面前疯狂扒土豆泥的萨沙,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小金毛吃东西一直都挺不优雅,无论是在这里——
还是在反抗军基地的食堂。
因为被救回基地后,史蒂夫在那段极其短暂的和平时光里,曾千百次像这样凝视过这个少年;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勺子总要在碗里叮叮当当地挖,还会下意识拿一只手护食,意思是只要他还没吃饱,谁伸头过来都得被敲爆脑壳。
好在萨沙肚皮浅,等吃饱了,就又会开始挑挑拣拣,把不爱吃的西兰花撇得到处都是。
这些在末日环境深入萨沙骨髓、直至他重生都改不了的小动作,如今,全都成了金发大兵一条一条比对的细节。
胸中翻腾着的是狂喜和悔恨,激烈复杂的情绪,被稳重的领袖隐忍地压下去,压在藏在的拳心里。
悔恨的是,他本该在四个月前就开始调查——早在那个地铁站里,早在他看见曾经轰然散去的星光、重新化作人形的一瞬间;
然而当时,他却因为完全不同的相貌,同时肩负着东欧歼敌的任务,只将少年托付给科尔森,就匆匆转身离开。
如果他们没有在西伯利亚再次相遇。
如果他没有看见萨沙留下的字条。
如果他没有在疯狂追查那个狙击手却失去线索,绝望之下转而去追查当初在地铁站遇到的少年……
他再次作为战士爬起、重拾使命的这一生,是不是就会彻底跟萨沙错过?
……
当史蒂夫拿着那张字条,登上返回纽约的昆式战机时,所有人都能看出队伍领袖的失魂落魄。
士兵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把作为副队长的巴基推了出去。
作为同样从70年前穿越至今、美国队长最忠诚的童年好友,巴基跟史蒂夫之间存在极其深厚的友情与默契。
这份默契,让当初巴基被从九头蛇手中救出、为洗脑期间犯下的血案终日消沉时,史蒂夫没有选择放任他。
他只是拿了一把枪,来到病房找到刚被移除洗脑程式的巴基,询问他是否能记得当年的入伍誓词。
巴基把脸埋在手心里:“太久了,我不记得。别再来找我。”
史蒂夫:“要不要打个赌?如果这一发是空枪,那么,我赌你记得。”
大兵打开枪膛,六颗空弹槽,放进了一枚子弹。
金属圆筒哗啦转动。
唯一一颗子弹隐没在弹筒中,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巴基缓慢睁大眼睛。
巴基:“……天杀的!史蒂夫!你从哪里学——”
史蒂夫上膛,把枪口对准自己:“入伍誓词是什么,巴基?”
巴基咬紧牙,飞速背了出来:“…………‘我在上帝面前做此神圣的宣誓:我将在战场上精神抖擞地面对国家的敌人,无条件服从指挥官的命令,消灭一切法西斯分子。作为一名战斗勇猛、永不投降的军人,我愿意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为此誓言牺牲生命,捍卫我的国家与人民直至死亡。’”
病房里沉默片刻。
史蒂夫把枪收起。
而巴基捏了会儿眉心,好半天才喃喃说:“‘消灭一切法西斯分子’……老天,与这个时代相比,这誓词太落伍了。”
史蒂夫笑了:“还好吧。”
虽然史蒂夫从未强迫他作出选择,但在新的咆哮突击队成立后,巴基还是接受了他的邀请。
但他没有加入复联,仅作为突击队队员行动——因为他曾被作为杀人工具,杀害了钢铁侠的父母。
这是一份他根本无力偿还的罪孽,他不愿意史蒂夫因此在他与钢铁侠之间为难。
但在2015年的骷髅岛行动中,咆哮突击队和复仇者联盟都有参与,钢铁侠竟然跟他打出了不错的配合。
只是在地球最强大的守护神参战的时候,钢铁侠破天荒地朝他打开了掌心炮——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钢铁侠跟正联的超人相处得很不错,因为他毕竟往大都会投放了几万架巡逻用无人机,并且无偿维护至今。
曼哈顿都尚且没这个待遇。
“这是我的战斗。”钢铁盔甲下有些失真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我不想表现得太粗鲁,但是,Fuckoff.”
而如今,巴基坐在史蒂夫对面,看了看那张几乎攥破的字条,一针见血地:
“你知道吗?直至今日,我依然能记得第一个给我设置洗脑词的医生的字迹。上一次在神盾局的档案中,偶然看见他写的另一份观察报告,我甚至不需要看撰写人的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他。”
史蒂夫抬头看着他。
巴基:“记住一个人的字迹,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跨过对这件事的疑虑,然后直接去着手解决影响你的人和事。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就跟我说一声。”
如果一个人曾将攀出深渊的稻草,仅仅系在寥寥几句话上,日日夜夜等待他带来的希望——
一眼认出这就是他的字迹,是否也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自萨沙满身鲜血地消失在他面前,自他在重启第三年恢复记忆,他的理智曾无数次告诉过他、
那个少年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以任何情况,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然而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开始疯狂调查那个狙击手的信息。
很难。尤其是他在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狙击手之间,还隔着一个雇佣兵——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在复联领袖眼里,只要给钱就能杀任何人、甚至跟自己队友起过冲突的雇佣兵,很难界定他属于敌营还是自己人;
而在无法无天的雇佣兵眼里,美国队长这种极端守序正义阵营,也确实很不讨喜。
调查陷入僵局,史蒂夫一筹莫展。
而当他返回纽约神盾局总部,看见科尔森站在会议室里,正在他们复盘西伯利亚任务。
于是,就在电光石火之际,他想起了那个被他从地铁站抱走的少年。
当时,那孩子并没有醒来,后来被科尔森直接送去了神盾局医院。
……而当时,曾有一瞬间,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认为,星光中汇聚的人,就是萨沙。
他的意思是。
……万一呢?
美国队长是神盾局8级特工,享有与科尔森同等的资料查阅权限。
带队返回纽约后,他迅速调出萨沙·阿特维尔的住院档案,以及特工记录的精神观察报告。
“……‘烁灭’现象受害者。
“1月入院,表现为重度抑郁症。
“行动迟缓,食欲退减。
“停止一切社交行为。没有任何沟通需求。
“出现严重幻觉。幻觉内容:在天空看见‘巨大的钟’。……”
钟。
史蒂夫捏着报告的手,缓慢地攥紧了。
此时此刻,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除了白云,什么都没有。
只有亲历并铭记上一条时间线的人,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播放少年住院期间的监控录像。在刚“烁灭”回来的时候,萨沙的状态是完全木然的,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最初几次,他离开病房去上厕所,走路时左脚有不易察觉的跛,似乎很不习惯将受力点放在左足。但随后被大兵迅速调出的体检报告中显示,少年的健康状况一切正常。
当男人颤抖着指尖,打开那份萨沙签名的出院协议时。
——他看见一行圆滚滚的,熟悉的“萨沙·阿特维尔”。
如果说西伯利亚那张字条,还有不少感情因素在影响判断力,那么眼前少年的亲笔签名,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因为他亲眼见过萨沙签名。
就在他被救回反抗军基地时,在病房的访客记录上。
……所有被调出来的资料放在一起,就这样一览无余地放在他面前了。
有一瞬间,文字似乎都变得模糊。
他听见血液从心脏里猛烈泵出的声音,“轰——”地一声窜上头顶,又全部褪得干干净净。
史蒂夫·罗杰斯从入伍起,就被训练成一个骁勇善战的军人,一个冷静沉着的指挥官。
他曾独自深入纳粹敌后,也曾经历过无数次命悬一线;
然而没有任何一次,他能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战栗感。
大兵印出那份出院协议,走进局里的鉴定处。
在这期间,他拿着出院协议和字条的指尖麻然一片,没有任何知觉。
“是的,字迹鉴定可以作为司法证据。”
鉴定处的特工告诉他,“因为每个人积累多年的无意识书写习惯,都像树林中的两片树叶一样各不相同。我们通常通过下笔的力度、落点、转折幅度,就可以判断字迹是否吻合。”
其实他知道,他已经不需要什么鉴定结果了。
但他还是在那里等着,等到了“字迹吻合度90%以上”的结果。
史蒂夫销毁掉两份比对材料,并在走廊里偶遇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
弗瑞跟他打了个招呼,询问西伯利亚战场的后续情况,却破天荒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特工头子眯起那只独眼,打量了美队一会儿。
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任务辛苦了。突击队里不少人需要休整,正好你也歇一段时间吧。你的公寓,我正在让人给你翻新,这段时间你可以选择住复仇者大厦,也可以选择换个喜欢的新住处——当然,地址得跟局里汇报。”
超级士兵的四倍记忆力,让他把刚刚在档案里看见的那串地址,一下子脱口而出——当然到了最后,他把门牌号咬在了舌尖。
弗瑞狐疑地:“这么详细?”
神盾局的办事效率一向不低,再加上阿特维尔家的新住址,也是科尔森指定的:
他们对面的邻居,本来就是一个隐藏身份的4级特工。
这是神盾局一贯的作风。每桩神秘事件的受害者,神盾局会安排一个或以上低级特工保持密切观察,直到确定情况完全稳定、受害者不再需要帮助为止。
史蒂夫第一次毫无计划地去接近一个人,脑子里甚至一片空白。
只有身体在告诉他,快去,快去。
那很有可能就是萨沙,就是他的小长官。
什么都别想,快去。
美国队长一生拯救过无数人。
他把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往上拉,往身后挡,盾牌和制服永远染着洗不净的鲜血,而他从未后悔过走这条路。
有朝一日轮到他身陷囹圄,却只能一个人抓着深渊峭壁往上爬,直至双手鲜血淋漓、人格与良心以最残忍的方式被踏碎。
而在永无尽头的折磨和煎熬中。
是萨沙听见了他的呼救声。
于是那只攀在峭壁上,血肉模糊、几见指骨的手,一把被少年拉住。
萨沙说要他等,要他别做傻事,要他不要忘记,自己还有重大使命。
他说会带一支军队来,就真的带来了。
说会救他,就真的救了他两次。
——一次将他的身体带离地狱,一次将他的灵魂放回灯塔。
而现在,史蒂夫在这里了。
在这个充满熟悉香味的小卧室,在发烧熟睡的金发少年床前。
萨沙的相貌跟上一条时间线完全不同,但脸蛋也生得异常漂亮。淡金的柔软发丝从耳边淌下来,一小绺滑过脸蛋,被滚烫的鼻息吹得一动一动。
大兵下意识想伸手去捋,手伸到一半,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事实证明,他不假思索选择直接接触萨沙的举措,是正确的。
真正面对萨沙这个人,与面对冷冰冰的字迹鉴定,是根本不同的体验。
几乎在第一次跟萨沙对上目光,在楼道里看见戴着口罩的小金毛时,仅凭那双湖水一样干净温暖的眼睛,他就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确定了萨沙的身份。
可不敢置信与狂喜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他无法理解的问题——
萨沙为什么会在重启8年后再次出现?
为什么会变成一对平民夫妇的小儿子?
为什么会结识雇佣兵?
为什么会出现在西伯利亚的九头蛇基地?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给萨沙换新的创可贴。
在捏着那只小白爪子的时候,熟睡的萨沙无意识勾起手指头。
他看着对方柔软的指腹,再看着床头柜上摆满的家庭合照,最后看向被打理得温馨舒适的小卧室。
原本喧嚣混乱的思绪,猛地安静下来。
是的,很显然,阿特维尔夫妇把萨沙照顾得很好。
光是与医院监控对比也能看出。
萨沙刚回来时,眼神麻木而疲惫,几乎就是他在反抗军基地最后那段时光的状态;
而如今,萨沙的小脸看起来圆了不少,再看到他时,漂亮的桃花眼也会像以前一样,神采奕奕地骨碌碌转。
萨沙的变化,是因为他终于能被最重视的人们围绕的缘故吗?
是因为萨沙在这对善良的夫妇身上,获得了自己来不及、也没有能力给他的安全感和温存吗?
萨沙天性里,有异常光明和强大的部分;这个部分,让所有人、甚至最被信任的黑暗骑士都下意识以为,萨沙即便把自己弄得再狼狈,也永远能够轻而易举、没心没肺地跨越一切苦难,永远会是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希望的快乐小王子。
然而直至最后,当萨沙没有任何挣扎,消失在超人怀中,史蒂夫才几近肝肠寸断地意识到,这个像是顶着拯救者光环、无所不能的人——
不过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他甚至连超级士兵的自愈体质都没有。受伤的时候会比自己更痛,病重的时候会比自己更孱弱。
自己怎么能、怎么敢——将他的不敢奢求,当做没心没肺?
将他的沉默忍耐,当做轻而易举?
男人慢慢把那只补好创可贴的爪子放回被窝里,掖好被角。
于是就在这一刻,他决定将那些难解的问题,全部封存在心底。
因为对于现如今的萨沙来说,它们并没有一个是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经历过那一切后,萨沙现在是否真的生活在一个能被好好保护和照顾的环境里?他是否真的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满足于跟阿特维尔夫妇住在一起?
如果答案都是“是”——
那么他只能倾尽所有,去保护萨沙现在的生活。
用自己的一生,去还这份厚重的恩情。
……
萨沙一口气吞了5碗土豆泥,叽地打个嗝,终于吃饱了。
床边的金发大兵一句话不说,光看着他吃东西,他也压根就不知道男人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只觉得那双蓝眼睛看着越来越不对劲,温柔得简直像要发洪水,把自己连人带床冲到楼下去。
可到底吃人嘴软,空碗被男人从手里接走后,他还是尴尬地舔舔嘴巴,避开对方过于直白的目光,哑着嗓子开口道谢:
“谢……谢。”
史蒂夫温柔地看着他:“不用谢。你想喝水吗?”
萨沙:“……喝、喝点吧。”
一杯温开水被端过来。
萨沙想抱过杯子喝,男人却帮他稳稳端着马克杯,他也只好就着人家的手,吸溜吸溜喝水。
喝完水,史蒂夫又从衣柜找了件干净的睡衣,让萨沙先把身上汗湿的睡衣换下来。
萨沙换衣服时,他去把锅和碗洗干净了,又回来询问阿特维尔家的洗涤习惯,然后把放着睡衣的脏衣篓抱起来,转身去找洗衣机。
这一连串操作简直如行云流水,萨沙脚上被男人套了双袜子,顶着一头乱毛在床上发懵。
傻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穿拖鞋下地,偷偷伸头看在洗衣机前忙碌的男人。
对着金发男人宽厚的背影,他脑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问号,问号们还勾勾拉勾勾地牵缠着,不管他拽哪个出来解决,屁股后都拖着一大堆新问号。
这个世界存在一周目的事情,对于他自己而言都尚且残酷沉重,对于真正不知情的人来说,震撼程度只会再翻三倍。
所以他扶着门框,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挤出个:“你……”
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一听见萨沙的声音,男人立刻站起来,迈开长腿,几步就到了萨沙面前。
史蒂夫轻声问:“怎么了,萨沙?”
又看看他拖鞋里的脚,微微皱眉:“你应该少碰那些水泡,这样才能好得更快。”
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老政委语气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带着声音也跟着软了八度:“先乖乖在沙发上坐着,好吗?需要什么东西,我来拿给你。”
接着抱住小金毛胳膊底下,像提溜一只猫猫似的,轻轻把他放沙发上。
萨沙:“…………”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曾经偏离值0的美队,对他来说是踢门扫黄的伟光正督察,现在变成了踢门扫黄但审讯时负责唱白脸并问他吃不吃牛肉饭的伟光正督查。
萨沙像个小鸭子似的缩在沙发上,反正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就默默看着男人忙进忙出。
直到希尔达提前下班。
希尔达连白大褂都没脱,匆匆开了门,踢掉高跟鞋就冲进来:
“崽崽你怎么样了?!先让我摸下额头——”
萨沙:“……妈!!!!”
终于从这种尴尬气氛里解脱,萨沙感激涕零。
小金毛嘴里一边喊妈,一边准备下地找口罩,旁边的金发大兵立刻把口罩翻出来,递进他手里。
希尔达冲进来,才看见史蒂夫站在客厅里,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她虽然是非常优秀的医学研究员,但像美国队长这种全民偶像级别,对她来说还是相当遥远。
能跟家喻户晓的美队成为邻居,就已经足够让她和约翰逊感到魔幻了——她得非常努力才能忍住不向闺蜜们泄密。
此刻还看见这个强大的战士守在自家崽崽身边,神情温存地给萨沙递口罩……
希尔达脑子转不过来:“呃……呃????”
萨沙赶紧:“老妈,他是——”
史蒂夫温和地解释:“您好,夫人。我接到了阿特维尔先生的电话,他告诉我萨沙今天没接电话,又一个人在家养病,所以叫我过来看看情况。”
希尔达忙说:“谢谢!谢谢您!很抱歉,我们工作的地方离家都很远,我今天还去罗德岛州的基金会了,所以我——很抱歉,美国队……呃,长官……呃,队长先生。很抱歉占用您宝贵的工作时间,我应该更早赶回来……”
史蒂夫:“没关系,我近期处于半休假状态。以及,请称呼我史蒂夫就好。”
希尔达又混乱又紧张:“那不行那不行——”
史蒂夫坚持:“请一定这样称呼我,夫人。萨沙也是这样做的。”
希尔达:“萨、萨沙叫您史蒂夫???”
萨沙:“?”
希尔达像是这会儿才在巨大的魔幻感中反应过来,局促地走了两步,就看见洗干净的碗碟和嗡嗡转动的洗衣机,擦得干干净净的厨房地板和灶台,还有垃圾桶里废弃的创可贴和药片盒。
可怜的母亲再次陷入魔幻中:“谢……谢谢您为萨沙做的这一切,您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史蒂夫:“不客气,夫人。”
希尔达:“谢谢您愿意照顾他到现在,真的非常——”
史蒂夫:“我愿意照顾他直到生命尽头。”
希尔达:“?!?!?!”
萨沙:“……???”
……队队?!
你搁这跟我妈说什么呢队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