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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形容那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叶言之的吐息是温热的,贴蹭着他的皮肤却是冰冷的。他甚至能感受到牙齿深深嵌进他脖颈的皮肤里、陷在那纹路里。痛感与旁的什么一同席卷上来,近乎泛滥成灾,一波波冲刷着他的意志,让他的所有思绪都变为一团搅不清的浆糊。
在这样强烈的战栗里,寇冬的手下意识扣紧了青年的腰,近乎呓语地喊:“阿崽……”
这一切,着实有些出乎寇冬的想象。
叶言之居然也是血族。
寇冬从这个安排之中体验到了系统深深的恶意,它似乎是有意把自己放在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连本该是帮他的叶言之也与他不属于同一个阵营。满厅都是猎食者,他是唯一的被追逐的猎物。
但这种情况所激起的微弱担忧,最终还是被对叶言之的信任取代。他能察觉到,青年的动作刻意有所收敛,就像谁在这只进食的兽类脖颈上上了缰绳,强行将他遏制住了,拉回去。
血的诱惑与理智相互搏斗,青年的瞳孔里泛上了丝丝缕缕的暗红。
更何况,怀里的人毫无防备地向他露出脖颈,并未因他身份的暴露而对他产生怀疑。
这种不打折扣的信赖,让寇冬看起来比寻常要脆弱乖巧的多。他原本束的整齐的黑发因舞蹈动作散开了些,有两缕缠绕在脖颈上,皮肤也微微泛着红,像块粉光莹润的桃花玉。
叶言之的动作猛然一顿,身形微微颤抖。
只要他牙齿再用一点力,便可轻易戳破这层薄薄的皮肉……
插进面前人的血管里。
他的鼻间灌入的,都是甜美的血的芬芳。这略带些腥甜的气味令人想起黏腻的蜜糖,近乎能在这空气中拉出丝。
喉咙间干渴的近乎沙哑,心理上的控制征服欲甚至比生理上更为渴求。
——这不是旁人。
这是……
是寇冬。
面前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哽咽,似是也无法承担这刺激。寇冬的手逐渐向上移去,近乎沉沦的神智里终于寻到一丝清明,低声道:“不行……”
不知为何,连他说出这两个字也格外的艰难。但好在理智略回了巢,他放轻声音,几乎没有动嘴唇。
“不能流血……”
这里都是吸血鬼。
由于系统设定,寇冬以吸血鬼的身份混入,暂时还不会引起怀疑。但若是他在血族们的面前流出了血,情况自然就会发生转变。
血族们闻到了他的血的确切味道,当然能分辨出他是一个生人。到了那时,他与叶言之要怎么逃出去?
这个副本又该怎么完成?
紧拥着他的血族猛地加紧了手上力道,牙齿却逐渐放松来。忽然间,叶言之伸出了舌尖,牙关猛然用力——
却不是冲着寇冬去的。
一下用力后,血族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他没有言语,只借着趴在他的主人颈侧的动作,缓慢地、轻柔地,将自己的血液涂上了伤口。在吸血鬼的牙齿撤离后,那里的皮肤深深凹陷下去,因被来回摩挲太久,呈现出了微微的青紫色,但并没有破。
连那一点痛意也因为血族温存的动作而变得模糊,那一小片皮肉泛着些微的水光,终于被放开。
叶言之略顿了顿,在青年的颈侧抬起头来。他嘴角还留着血丝,显然是刚刚进过食的模样。
“……”
寇冬的腿有些软了,忠心耿耿的仆人在这时像是又回来了,伸手牢牢搀扶住了他。
待他们转过身来时,借着厅内烛火的映照,所有血族都看见了那男仆唇角殷红的血。
但还不及他们从空气中品味这位子爵大人血的味道,男仆便伸出舌尖,毫不留情地微微一卷,将那血滴彻底从他嘴角卷去了,含进嘴里。
有宾客不禁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男爵注视着一幕,也彻底收敛起了嘴角的笑意。他盯着叶言之,那种目光冷淡的甚至让人有些心里发毛。
“即使是结约者,子爵也太纵容他了,”他嗓音轻柔地道,猩红丰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紧盯着那位子爵的脖颈。那上面的痕迹被血族的唾液稍稍治愈了些,但仍然泛着青紫,还有可以看见的牙印,血族们望着那进食过的痕迹,目光都是滚烫的,“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寇冬在这时,多少也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称呼他为叶言之的父辈了。
并不是因为他们长着父子相——准确来说,是因为他们以为,是自己转化了叶言之。
叶言之作为新生吸血鬼,成为了他的结约者。而他,成为了叶言之的长辈。
也是因着这个原因,邀请函上出现了两个人。
这个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一点错误都没有。寻常的父辈教育子辈,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男爵想错了一件事。
寇冬这个老父亲……和一般的吸血鬼长辈不太一样。
他还多少承担着老母亲的角色,就跟母鸡带小鸡一样,多少有一个改不了的毛病:
护崽。
说我行,说我崽不行!
我崽怎么了?天真活泼纯洁可爱,哪怕这会儿被破系统安排成了吸血鬼,那也是吸血鬼族里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一群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的老变态,到底哪儿来的脸说他?
“男爵真是说笑了,”年轻的黑发贵族微微扬起头来,回答,“他既然是我的孩子,自然该被我纵容。——我的孩子,难道还需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他护的如此明目张胆,男爵一时竟也无言以对。新生的吸血鬼除了父辈教导,便只有亲王掌控生死大权,他尚且不是亲王,自然无资格去管旁人怎么教导孩子。
阴沉沉说了两句,寇冬还不听。
寇冬不听,他也就没办法,只能用阴郁的目光紧盯着那贴身男仆。
偏偏那贴身男仆还是个恃宠而骄的,看见这架势,居然还半弯下腰来,以厅内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并不小声地道:“主人,在这里进食怕是进不下去。不如我们回去?”
厅内血族:“……”
他们盯着那男仆,眼神里都像淬了毒。
这是干什么?
准备回去吃独食??
“好。”寇冬立刻领会了叶言之的意思,他也没有在这处多留的打算,“多谢男爵招待。只是今天初来乍到,孩子不太懂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眼看着小蛋糕要跑,有宾客不免心中着急:“格伦子爵……”
“等等。”男爵伸手拦住了他们,面色同样阴沉的近乎能滴下水,“我们没有理由。”
青年的一切行动都符合要求。说让用餐,他也在餐桌前坐了这么久;说要跳舞,他也乖乖来了舞厅;甚至最后的这饭后甜点,他也同样贡献出了自己的脖颈,将甜美的血液给了一个血族……
他并没违背,男爵无法阻拦,只是眸光微闪,似是若有所思。
方才那贵族少年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苍青的眼眸注视着男爵。
“我要他。”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身为血族一位位高权重的亲王的结约者,又是侯爵唯一的继承人,少年无疑比男爵要有地位的多。在他面前,男爵只能勉强占个长辈的份。
男爵:“我为你准备了食物。”
“我不要旁的,”少年蹙起眉,面上隐隐有些嫌恶,“恶心。”
“……”
“我只要他,”少年重申,“将他带来我这里,今晚。”
男爵的唇角上翘,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还是一样不懂得分享。”
“分享是什么,”少年冷淡道,“我可从未学过。”
他没有再搭理任何人,径直穿过这群血族,向门口走去。老管家连忙亲自跟上,不远不近缀在他身后。
厅内的男爵摆了摆手,送了客。
血族们面上都不动声色。
事实上,他们心中的算盘早已各自敲起来了。
要想尝到这滋味不同寻常的珍馐……
他们要更先于少年之前。
*
走廊上亮着昏暗的烛光。寇冬在一个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了男爵为他安排的休息房间。
壁炉里没有燃火,血族们似是都喜欢冰冷干燥的地方。墙壁泛着古老的色泽,摆着一张木制的四柱床,长长的帷帐一直垂到地上、铺到柔软的地毯上。
“请您休息,”仆人毕恭毕敬道,同时转身向叶言之,“请跟我来,我带您去仆人休息的地方。”
叶言之俨然已经恃宠而骄习惯了,回答:“你刚刚没听见吗?”
仆人扬起眉,似是有些茫然。
“听见什么?”
“我的主人提前离开,是要喂食我,”叶言之答,同时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烛台,“我自然是要与主人一同休息。没了我,他无法入眠。”
“……”仆人的嘴情不自禁微微张大了,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听起来激情四射的话。
叶言之却像是根本没看见这仆人眼里一下子升腾起来的敌意,径直关门,“你可以走了。”
仆人阴着脸,闷声不吭,半晌才转过身,幽幽向台阶走去。寇冬看着他走远,心知这个对自己好感度满格的NPC恐怕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搞不好已经把叶言之当成专门诱惑他的那种妖精了,“他回去后说不定会诅咒你。”
叶言之阖上房门,淡淡道:“随他。”
只要他能诅咒的动。
寇冬觉得这会儿的叶言之挺有意思,平常叶言之表现出来的,就像他自己所宣称的,是个二十一岁的成熟男人——虽然在寇老父亲眼里,这种成熟打了折扣,全都变成了故作老成的萌。
但这会儿仗着自己宠爱为所欲为的样子,好像要格外再可爱点。
寇冬慈祥的像是每个能养出熊孩子的熊家长,紧盯着自家孩子一举一动。叶言之对上他格外亲切的目光,不用仔细琢磨都知道他又再想父亲儿子之类占自己便宜的事。
寇冬幽幽道:“阿崽啊……”
果然。
叶言之顿了顿,帮这位格外矜贵的主人一颗颗解开马甲纽扣。在旁人看来,这一幕兴许还有点儿暧昧,只可惜身为主人公的寇冬脑子里转的全都是父子情深,“嗯。”
寇冬发自肺腑道:“你挺适合当那种熊孩子。”
一看就让人想惯着。
叶言之掀起眼皮,静静地望着他。
寇冬还没察觉到危险,坐在床上宣扬自己的教育理论,“在三观正的情况下,孩子还是应该宠一宠。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有利于他的身心健康。”
成熟男人叶言之又嗯了声,将他那件马甲剥下来了。
事实上,这会儿两人扮演的完全是相反的角色——叶言之看起来更像一个沉稳如山的老父亲,寇冬自己是那个格外话多的调皮儿子。尤其叶言之还在服侍他,跪在地上给他脱鞋。
寇冬的脚踩在对方膝盖上,这才觉得别扭,“我自己来。”
“别动,”青年低低道,不容置疑扣住他的脚踝,“我来,主人。”
这一声主人将寇冬喊住了,意识到对方比自己要入戏的多,也不好再动手。叶言之慢条斯理脱掉他的鞋,随即那一只修长的手向上了些,扣着袜子的金属片发出微微的啪嗒一声响——
他解开了束袜带,将那长长的过膝袜向下剥去。
寇冬的皮肤很白,腿也纤细。并不是那种没有半点肉的骨架似的纤细,他的骨肉格外匀停,因此半点不显得粗壮,光滑细腻的一段,连脚踝脚趾都生的圆润精巧,能被人一手握住。
叶言之的目光在上头停留片刻,没松手。
直到他的指尖触碰到脚心,寇冬察觉到不对,这才一下子将腿抽了上去。他看着叶言之,一时陷入静默。
叶言之方才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也不慌张,只抬头望着他。
他对这个人的企图,从来没有过遮掩。
他迷恋于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处。
兴许是因为今日血液的刺激,兴许是吸血鬼的身份让他的动作更加名正言顺了些,叶言之一时间竟然也有些掌控不住。
他所有的自制力,几乎都在咬面前人时耗掉了,如今只想毫不留情地将这人压进柔软的被褥里。
寇冬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你……”
青年声音很轻,低低道:“嗯?”
看出来……了么?
寇冬犹豫着说:“你是不是想挠我痒痒?”
叶言之的心又重重坠了回去。他紧盯着面前人,一时间竟有些气极反笑,“挠痒痒?”
这人的脑回路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分明聪明的不行,但一接触到这个方面,就跟穿了滑板鞋似的一路往阴沟里滑,最后全能准准地落进“父子情深”这一栏。
这也应该算是天赋异禀,叶言之真想咬死他算了。
挠痒痒也是一种传统亲子游戏,寇冬想了想,他倒还真没试过,不禁心生向往。他对所有据说能增强父子间感情的活动都抱有好感,慨然允诺,“等咱们出去了,就好好试试。”
听起来好像还挺刺激。
这一句话出来后,青年的嘴唇猛地一下子抿紧了。叶言之手上用力,险些把寇冬直接掀翻在床上。
寇冬被掀了个头晕眼花,爬起来后看着青年沉默地起身去收拾,不禁嘟囔:“说玩游戏也不用兴奋成这样啊……”
话虽如此说,他心内却逐渐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是从在家里的那个不对劲的吻开始的。
叶言之……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打了个转,轻的简直像一声呢喃。
叶言之。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应当曾听过这个名字。
*
叶言之并未真正生气。
和寇冬生气是没什么用的——他早就清楚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这人认识到现实,那就是直接上。
能拖到现在,只是因为自己心软,想着他在游戏里太过辛苦,疼他。
如今看来,寇冬这种天赋异禀的,显然是不需要人疼的。
两人今晚其实并不准备睡。依据今天的形势,第一条任务线里始终不暴露身份显然有点儿难以做到,为防万一,寇冬决定探索支线剧情。
白天不太方便,血族们都围着他打转,寇冬只能选择在夜间出去。
好在还有个叶言之,不至于让他孤身一人闯狼窝。
两人静静地等着。待到外面再无半点声音,叶言之便拉开了房门。
一主一仆沿着走廊悄无声息向前走,叶言之的手里举着一根蜡烛,勉强映亮面前的一小片黑暗。墙壁上挂着许多画像,寇冬借着这微弱的光亮一一看过去,画的都像是这庄园的主人。
男人骑在马上。
坐在椅子上。
一手按着佩剑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大,只是眉目间的气息显得严肃沉稳,足以与伯爵的贵族身份相称。他的瞳孔是一种深沉的墨绿色,深棕的半长发微微打着卷儿,多少赋予了他一些无法言说的浪漫气息。
寇冬将目光转过去,一时间不知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画上人的嘴唇,似是泛着血一样的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
寇甜甜:就很方。
叶言之:没吃到嘴,想咬。